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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第1页）

（四月十七日）

荀卿之时代最难定。《史记》列传为后人误读。刘向因之，以为方齐威王、宣王之时，孙卿&ldo;年五十始来游学&rdo;&ldo;至齐襄王时，孙卿最为老师&rdo;。又云：&ldo;春申君死而孙卿废&rdo;。此最无理不可从。故唐仲友曰（宋淳熙八年台州本序）：&ldo;春申君死当齐王建二十八年，距宣王八十七年。向言卿以宣王时来游学，春申君死而卿废。设以宣王末年游齐，年已百三十七矣。&rdo;唐氏又言，&ldo;据迁传，参卿书&rdo;，卿盖&ldo;以齐襄王时游稷下，距孟子至齐五十年矣。……去之楚，春申君以为兰陵令。以谗去，之赵，与临武君议兵。入秦见应侯昭王。以聘，反乎楚，复为兰陵令。既废，家兰陵以终&rdo;。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引向序&ldo;年五十&rdo;乃作&ldo;年十五&rdo;。汪中《荀卿子年表跋》云：&ldo;颜之推《家训&iddot;勉学篇》，&lso;荀卿五十始来游。&rso;之推所见《史记》古本已如此，未可遽以为讹字也。&rdo;胡元仪《郇卿别传考异》与卢文弨《荀子补注》皆据应劭《风俗通&iddot;穷通篇》作&ldo;年十五&rdo;。

第92章民国六年（1917）三月二十一日至六月一日（3）

胡元仪又引桓宽《盐铁论&iddot;毁学篇》云：&ldo;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无二。然而荀卿为之不食，睹其罹不测之祸也。&rdo;因云：&ldo;李斯相秦，在始皇三十四年，是年郇卿尚存，犹及见之。其卒也，必在是年之后矣。&rdo;故别传云：&ldo;李斯为秦相，卿闻之不食，知其必败也。后卒，年盖八十余矣。&rdo;《盐铁论》是何等书，岂可用作史料?其中《论儒篇》云：&ldo;及湣王……矜功不休，百姓不堪，诸儒谏不从，各分散。慎到、捷子亡去，田骈如薛，而孙卿适楚。&rdo;此本无征验之言，而胡氏即据之云：&ldo;是郇卿、湣王末年至齐矣。&rdo;夫此所引即令有据，亦但可证湣王末年郇卿自齐适楚耳，不能知其何年至齐也。

吾以为诸说受病之根，在于误读《史记&iddot;孟轲荀卿列传》。此传已为后人误增无数不相关之语，故不可读。吾意此传当如下读法：

（一）孟子列传自&ldo;孟轲，邹人也&rdo;……至&ldo;作《孟子》七篇&rdo;。

（二）自&ldo;其后有驺子之属&rdo;以下另为一段。

&ldo;齐有三驺子&rdo;为总起。

&ldo;其前驺忌&rdo;至&ldo;先孟子&rdo;为一段。

&ldo;其以驺衍&rdo;以下为第二段。

此段先述驺衍之言至&ldo;天地之际焉&rdo;止。又论之曰：&ldo;其术皆此类也。然要其归必止乎仁义，节俭，君臣，上下，六亲之施，始也滥耳（言但以泛滥汪洋之言始耳）。王公大人初见其术，惧然顾化，其后不能行之。&rdo;此下又记驺衍之事，至&ldo;其游诸侯见尊礼如此&rdo;（此段疑亦后人增入）。此下&ldo;岂与仲尼菜色&rdo;……至&ldo;牛鼎之意乎&rdo;，盖后人所增耳。

又&ldo;自如（&ldo;如&rdo;字原在&ldo;稷下先生&rdo;下，依王念孙校移此。王曰：&ldo;自如，统下之词。《田完世家》正作&lso;自如驺衍。&rso;&rdo;……）驺衍与齐之稷下先生淳于髡、慎到、环渊、接子、田骈、驺奭之徒各着书言治乱之事以干世主&rdo;，盖原文所有。此下则又后人所增也。

&ldo;驺奭者&rdo;……至&ldo;齐能致天下贤士也&rdo;为第三段。

此三段分说&ldo;三驺子&rdo;。

其淳于髠诸节定是后人所加。淳于髠别有列传（《史记》一百二十六），不当复出。

下文&ldo;驺衍之术迂大而闳辩。奭也文具难施。淳于髠久与处，时有得善言。故齐人颂曰：&lso;谈天衍，雕龙奭，炙毂过髠。&rso;&rdo;一段疑当在上文&ldo;于是齐王嘉之&rdo;之上，以总结三驺子耳（或系后人妄加者）。

（三）荀卿列传。

&ldo;荀卿，赵人。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此下一段为错简）。田骈之属皆已死齐襄王时（此十一字当作一句读）。而荀卿最为老师。&rdo;……此下至&ldo;因葬兰陵&rdo;止。其下之言，皆后人所添也。

旧读&ldo;田骈之属皆已死&rdo;七字为句，而以&ldo;齐襄王时&rdo;属下文，又不知&ldo;驺衍之术&rdo;一段为错简，故刘向因之致误。诸家之聚讼亦皆因此一误而生。不知&ldo;齐襄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rdo;一语文理不通。若上四字属此，则决不至有&ldo;而&rdo;字也。

如此说，则荀卿至齐之时，盖在王建已立，君王后未死之时，故追言&ldo;田骈之属已死齐襄王时&rdo;。襄王之死在西历前二六五年，去春申君之死（前二三八）凡二十七年，荀卿死在春申君之后，故其五十岁至齐之时，必不能在王建未立之先也。

刘向之说矛盾百出，不足辩也。

其改&ldo;年五十&rdo;为&ldo;年十五&rdo;者亦非。《史记》言&ldo;年五十始来游学&rdo;。言始者，迟之之词也。若十五，则何尚云&ldo;始来&rdo;乎?《风俗通》作&ldo;齐威王之时&rdo;（胡元仪所据本），亦作&ldo;齐威宣王之时&rdo;（卢文弨所据本），今姑定为宣王时。宣王死时在西历前三二四年（依《史记》），去春申君之死已八十六年。使荀卿于宣王末年至齐，已十五岁，则当春申君之死已百余岁矣。此说不可信也。

胡元仪之说更不足信。其不谓荀卿死于秦始皇三十四年（前二一三）李斯作相之后，故不得谓荀卿之至齐为当威宣王之时，因谓卿之来齐当在湣王末年。又试定为湣王三十九年（前二八五）（此依《史记》也。依纪年当作二十九年）。谓卿当生于赧王十六年（前二九九）。果尔，则当襄王死时，荀卿仅有三十四岁，岂可谓&ldo;最为老师&rdo;乎?

故吾意以为荀卿至齐盖在齐王建之初年，约当西历前二六○年之际。其时卿年已五十。当春申君死时，卿年约七十矣。其死当在其后数年之间，盖寿七十余岁。不及见李斯之相秦（前二一三），亦不及见韩非之死也（前二三三）。

一四、《沁园春》新俄万岁

（四月十七夜）

吾前作《沁园春》词记俄国大革命，仅成半阕。今读报记俄国临时政府大赦旧以革命暗杀受罪之囚犯。其自西伯利亚赦归者盖十万人云。夫囚拘十万志士于西伯利亚，此俄之所以不振，而罗曼那夫皇朝之所以必倒也。而爱自由谋革命者乃至十万人之多，囚拘流徙，摧辱惨杀而无悔，此革命之所以终成，而&ldo;新俄&rdo;之未来所以正未可量也。吾读之有感，因续成前词而序之如右〔下〕。

词曰：

客子何思?冻雪层冰，北国名都。看乌衣蓝帽，轩昂年少，指挥杀贼，万众欢呼。去独夫&ldo;沙&rdo;，张自由帜，此意如今果不虚。论代价，有百年文字，多少头颅。

冰天十万囚徒，一万里飞来大赦书。本为自由来，今同他去;与民贼战，毕竟谁输!拍手高歌，&ldo;新俄万岁!&rdo;狂态君休笑老胡。从今后，看这般快事，后起谁欤?

一五、清庙之守

（四月二十日）

《艺文志》言墨家盖出于清庙之守，吾已言其谬矣。今念清庙究是何官，此说汉儒无人能言之。《诗&iddot;清庙》郑笺云：&ldo;清庙者，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宫也。谓祭文王也。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故祭之而歌此诗也。&rdo;《正义》引贾逵《左传》注云，&ldo;肃然清静，谓之清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