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老旧而又熟悉的街道,还是那些无人的商铺。冷饮箱、茶蛋盒、炒茶锅都还在。他知道自己回到梦中的家,这一回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很快就走进了小区。他直奔自家的单元楼,上楼开门,尽管这是第二次回来,家里熟悉的一切还是让他恍惚了一下。他惦记着爸爸的书房,毫不犹豫地跑了进去。可是这一次,书桌上没有那封信,屋内的一些家居摆设也跟他记忆中的不大一样,让他以为这仅仅是个毫无意义的梦。
怎么回事?难道时间不对了?
在苏御安纳闷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点模糊的声音。苏御安提高了警惕,走出书房后顺着声音的来源一步一步朝着父母的卧室走去。门,虚掩着,一大一小的声音顺着门缝流泻出来。他的眼睛模糊,鼻子酸楚,母亲的声音和自己童年的声音搅合在一起,使他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面前这扇门。
柔顺的黑发在后面简单地梳起,身穿淡黄色的薄毛开衫,米色的居家裤,跟年幼的儿子面对面坐在床上。母亲盘腿坐着,温柔而又疼爱的看着小小的儿子。那个自己多大?三岁还是四岁?苏御安无法再去关心床上的自己究竟多大年纪,他的眼睛里只有母亲温柔的笑脸。
&ldo;最后再教大安一次哦,这回要念对。&rdo;母亲笑意盈盈地说,&ldo;跳竹马,砍大刀,你的竹马让我挑。&rdo;
小御安紧着说:&ldo;你挑谁?&rdo;
我挑男娃,挑女娃,挑个竹马带回家。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来!老旧的街区,枯黄的落叶,还有窗外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伙伴们对他挥着小手,笑着,叫着:下来玩啊,我们还却一个呢。他偷偷拿掉夹在腋下的体温计趁着妈妈不在家跑了出去。那些小伙伴们已经开始挑竹马了,他乖乖站在一边等着下一轮游戏。不老实的弟弟趴在窗口上看到他,含糊不清地叫嚷着:哥哥赖皮,不听麻麻的话偷跑粗去玩。&rdo;他怕弟弟真的会告状,只好怏怏地往回走。走到楼门口刚好遇到买药回来的妈妈。妈妈只是背对着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心虚极了,走过去拉了拉妈妈的衣襟,仰起头说了些什么。妈妈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脸上满是泪水。小小的御安没想到自己偷跑出去玩会让妈妈掉眼泪,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保证听妈妈的话。妈妈忽然扔掉手里的东西蹲下来紧紧抱着他。哽咽地在他耳边说:&ldo;对不起,御安。&rdo;
心中忐忑的小御安跟着妈妈回到家里,弟弟不知怎的,坐在窗台上哇哇大哭。妈妈跑过去把弟弟抱下来,小御安瞧了眼窗外。老旧的,很少通车的街道上横着三辆车,他的小伙伴们躺在血泊。站在街边的一个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苏御安捂着眼睛,试图阻挡涌进大脑的记忆。但那一时的记忆过于清晰,连肇事车的牌子都看的一清二楚。那个男人是谁?苏御安踉跄着靠在房门上,试图看清马路对面那个男人的脸。这样做会让的脑袋像是被炸开一样的疼痛,甚至让他有呕吐感。他捂着嘴直接冲进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干呕了起来。那首母亲教给他的游戏童谣还在耳边回响,一声声刺着他紧绷的神经,一句句割着他混乱的大脑。
他不得不去猜想,去怀疑,那些孩子的死亡是因为……
&ldo;哥?哥!醒醒。&rdo;苏御信发现怀里的人哭着挣扎的时候就知道他又做梦了。舍不得打耳光把人弄醒,只好抱在怀里使劲的摇晃着。连着叫了他十多声也没反应。苏御信在他耳边大喊,&ldo;苏御安,醒醒!&rdo;
猛地睁开眼睛,因为眼泪的关系而使得视线一片模糊。过了几秒钟才听清楚御信的声音,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又紧紧闭上眼睛把脑袋埋进了御信的怀里。
&ldo;哥,你梦见什么了?&rdo;苏御信像抱着个孩子似的抱着哥哥,怀里的人哽咽了几声。闷闷地说:&ldo;没什么,梦见爸妈了。&rdo;
苏御信捞起被子把哥哥裹好,让他的额头紧贴在自己的脸侧,转过头吻着他挂在眼角的泪水,轻声软语地哄着:&ldo;没事了,别哭。&rdo;
第126章
苏御信知道哥哥心里憋了很久,他需要一个机会发泄出来。但是怀里的人仅仅抽泣了几声便没了动静,很快安静下来的哥哥反倒让苏御信觉得更加担忧。他哥是个要强的性子这一点他是明白的,有的时候他甚至希望在没人,没有自己陪伴的时候,他哥能放开顾忌扯着嗓子好好哭上一场。可这人从来就不会发泄,不管身边有没有人。苏御信觉得这不正常,就算御信自己,偶尔也要跳上几回脚,骂上几句粗口,喝上几瓶烈酒来缓解紧绷的神经。可他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温温吞吞既不会激动,也不会低落,偶尔发发脾气也是因为受到另一半鬼王的影响。这样下去,会不会给憋坏了?
刚听说鬼王的前因后果,他哥也没跳着脚骂谁,也没抱着脑袋说自己活不长了什么的。他只是搂着自己不言不语,在整个恩爱的过程中,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死死地搂着。哥哥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全部表现在不停的要求自己不要放开他。尽管那时候御信很高兴哥哥的所求,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哥也很害怕吧?
御安是哥哥,在哥哥的概念里就要保护、照顾弟弟,这一点从相遇那时候御信就察觉到了。如果换个立场说呢?自己是他的哥哥,这样的话,他会不会愿意在自己的怀里放声哭上一次?
&ldo;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rdo;苏御安冷静下来,从御信的怀里出来,搂着他的脖子重又躺在床上。他绝口不提梦里的东西,自觉地钻进弟弟的怀里,搂着他的腰,&ldo;还有不少事呢,咱俩得养足精神。&rdo;
苏御信张张嘴,最后也没能说出一言半语,只好搂着哥哥继续睡觉。他暗暗在心里祈祷:爸、妈,保佑我哥别再做梦了。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当天下午一点整,白杨敲门叫他们俩出去吃饭。苏御安挠着头拉着弟弟起身,苏御信习惯了先给哥哥一个吻再下床去洗漱。俩人穿戴整齐坐在饭桌上之后才发现少了几个人。那些帮忙的人都走了,听白杨说,那些人不是组织里的,所以不必担心这个藏身地点会被出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快解决季家的事拿东西马上离开比较稳妥。苏御安指了指白颉的房间,问他怎么还没出来?白杨把盛好的粥放在御安手边,说:&ldo;教授早就起了,上午出去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rdo;
&ldo;白……&rdo;苏御信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白杨。按年纪算,叫人家一声爷爷都行。可白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大家族里的老管家,从他嘴里冒出几句&ldo;少爷、公子&rdo;一类的词儿御信都不会觉得奇怪。白杨眯眼笑着,完全没了之前擅自接触苏御安那时候的神秘感。他告诉御信,&ldo;叫我白伯吧,叫别的也生疏了。&rdo;
苏御信咬着荷包蛋跟白杨聊天,&ldo;白伯,您跟白叔多久了?&rdo;
&ldo;这可有年头儿了。我是看着教授出生的。&rdo;
&ldo;等会儿。&rdo;苏御信马上抓住重点,&ldo;白叔家里现在还有人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