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鄎同龄的杨萱也来了,殷德妃专门给弄了张小矮几,让他两个自己玩儿。楚鄎不懂包粽子,用芦苇叶裹了一条细长长的,扎半天扎不起来,便唤:&ldo;湄姐姐帮帮鄎儿,湄姐姐帮帮鄎儿。&rdo;
楚湄最喜养些小兔子小猫儿之类的宠物,为了得到那只垂耳兔正自包得专注,楚鄎一连唤了三声她才诧然听见,便笑笑着蹲过来帮忙。
似是因着没有母后、从小寄养的缘故,楚鄎对各宫的皇兄皇姐都不亲近,像天然地带着一层说不出的隔阂,但对楚湄却是不抗拒的。楚湄亦疼爱他。当年孙皇后生下楚鄎离世后,她母妃紧跟着也生了,生下来却不成活,因此楚湄对楚鄎,便如同疼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耳朵半聋,平素并不常开口说话,但笑起来眼睛是澄澈的,并不掺杂许多复杂的世故,孩子皆擅长从眼睛洞透人心,因此楚鄎对她毫无芥蒂。
杨萱正在扎&ldo;馒头&rdo;,力气小,米粒子从芦苇叶中扑簌洒落,扰得她头疼不行。看见小麟子进来,急忙喊道:&ldo;大帽耳朵的奴才,你快过来帮帮我。&rdo;
她性格不同于长公主与已故的孙皇后,嗓门儿又脆又亮。小麟子闻言走过去,一袭森青色曳撒拂风摆动,那腰上吊着一根狗尾巴糙,被她用红丝线在糙精上缠了一圈,看起来就像一个倒垂的老太监拂尘。看在宋玉柔眼里怎生就那么扎眼,宋玉柔便问:&ldo;诶,你腰上别的是什么?蔫了吧唧的,丑陋极了!&rdo;
他姐弟二个虽然是老宁王府的郡主嫁给朝臣所出,与正统皇室血脉不算亲近,但因为宋玉妍与楚池要好,他又是太子的跟班伴读,所以也相当于从小在这宫廷里长大。
叫他&ldo;玉柔小姐&rdo;也不是没根没据的,差不多年岁的皇子与世子都已不愿再来凑这些热闹,但宋玉柔却融入得很自然而然。他用筷子捅着粽子,做得很认真,并不觉得夹在一群女孩儿中有什么别扭。
小麟子猜他也想要那只长毛垂耳朵兔,他最近做了太多触犯太子爷的小动作,眼瞅着太子爷将要回来,心里理亏哩,得捧个新鲜玩意儿孝敬。
便伸手荡了荡狗尾巴糙改造的穗子,挺直腰板道:&ldo;是小尾巴糙,太子爷从江淮特意给奴才寄哒。&rdo;
她把&ldo;狗&rdo;字省略了,还把&ldo;的&rdo;字说成了&ldo;哒&rdo;。那宫廷独有的婉转京腔从她口中说出来,显得尤为动听,听在宋玉柔耳中怎么就感觉她在骄傲示威呢。一个太监半个爷,说话也这样娘里娘气,不害臊。
宋玉柔就皱着鼻子道:&ldo;真丑。江南好东西多到晃眼睛,他就送你一根狗尾巴,定是恼怒你不肯随他出宫伺候,他必是已经嫌弃你了。&rdo;
小麟子最怕听的就是太子爷嫌弃自己,他一嫌弃自己就接连几天吊着脸不与她说话,夜里头侍寝还不让她趴床沿,用靴尖踢着她罚她去睡冷地板;他还叫她端着尿壶儿半天不出水,她手都端酸了他依旧倨傲地昂着他俊美的下颌。她最心惧的就是他不理她,眼里不再看她。
一时唇角蠕了蠕,但顷刻又不甘示弱起来,睨着宋玉柔俊净的脸庞:&ldo;是他没有时间去买。他还赏了我一包酸梅干哩。&rdo;
她这样故作自信,宋玉柔虽听得妒忌,语气却顷刻添了狡黠:&ldo;哦?那可好吃吗?分我一颗尝尝。&rdo;
小麟子不想分,她笃定她太子爷政务太忙碌,一定没有时间去买这些零嘴儿,所以才这么难吃。但他能给她第一次寄东西,她心里便已经十二万分满足了。如果分给宋玉柔尝,宋玉柔这个坏小子一定又能说出许多很不好的话。小麟子便道:&ldo;我都吃完了,太子爷叮嘱奴才,说不让分给旁人吃。&rdo;
说得好像还很受宠似的。
哼。宋玉柔讽蔑地勾勾唇角,手上红绳子不注意,咻地一声扯断了。那粽子里的米粒四下弹出去,写名字儿的纸笺打到了三公主楚湄洁白的手背上,楚湄微微蹙了蹙眉头。
他跑过去捡回来,低着头继续重新包,脸上表情很安静,忽然不与人说话。
二公主楚池便与宋玉妍对眼神,假意关切道:&ldo;玉柔公子也就只会欺负我们三妹老实,打着了怎样也不见一声道歉?&rdo;
都晓得王府世子们把太子伴读与三公主配对,边上的几个女伴听了便跟着嗤嗤低笑。
宋玉柔很窘迫,他可一点也不愿和这个半聋子公主扯上关系,但是又不想伤害她自尊心。偏她又敏感,似乎觉出自己不喜欢她,最近一看见他就老远地绕路走。宋玉柔有时候感觉很无力,对那一群生事的世子爷儿恼火极了。
默了默,觉得如果一句话不说必然又伤她,只得道:&ldo;我刚才不是故意弹你的,都是这个蠢奴才,是她让我分了心思!&rdo;板着腔儿,眼睛错开楚湄,看向她身旁的小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