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邝用手撑着墙,俯下脸来:&ldo;可我怎记得老三桌上的不是?爷没记错的话,他桌上可是顿顿荤素五色不重样。你这是偏心你三爷、存心作弄你二爷呢,还是专专对你家二爷上心,嗯?&rdo;
他说&ldo;嗯&rdo;的时候,指尖好整以暇地弹过她的唇。小麟子便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成了条琵琶,嘣伦地一声响。十七岁的楚邝,俨然要比她高出快二尺,她站在他跟前不过只到他胸口往下。被他的气势罩得透不过气,她眼帘也不敢抬,只把脑袋摇得像颗拨浪鼓:&ldo;奴才不敢存心作弄二皇子殿下。&rdo;
那十岁的小脸蛋上漾开粉晕,她不自知地总在他跟前红脸儿。一点儿也不像宋玉妍,惯把他当成跟班支使,堂堂一名皇子竟被那些个贵女在背后鄙薄。楚邝压低声音:&ldo;那就是对你家二爷上心了,是么?&rdo;捏起她下巴:&ldo;……你爱慕我?&rdo;
小麟子被迫抬起头,看进楚邝冷鸷的目光里,却讶然看见一道看不懂的凝注。他怎的像忽然着了魔,还把他那张上唇略厚的嘴唇贴过来,他眼神也迷离,好像他再罩过来一点,便会如一张浩然大口把她吞噬殆尽了。
呼‐‐她心口怦怦跳起来,电光火石间紧忙一喊:&ldo;看,玉妍小姐来了!&rdo;
&ldo;啪&rdo;地照楚邝俊脸上一按,推开他朗健的腰腹就想跑。
楚邝身型一晃,下意识回头一看,那长康左门内空空哪有人。晓得被作弄了,方才一瞬间恍惚的情愫亦被她洞穿,哼,竟连这样一个小奴才也敢用宋玉妍镇自己。楚邝心中才下去的那股愠恼顿时又腾起来,长臂一伸,那厢小麟子的后衣襟就被他拽住了。
……
朱漆的高墙染了雨水的湿气,颜色显得更加的深红。楚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抵到身后的墙面上,她的曳撒子被他揪得上不来气,小脸颊儿彤彤红。愤怒的楚邝龇着牙:&ldo;好啊小东西,学会耍弄你二爷了。今儿你不亲你二爷的脸,那就从你二爷的裆下再钻一次!&rdo;
说着撩开靛蓝色织花锦袍,露出两条穿玉白面绸裤的长腿儿。
东一长街上细雨淅淅沥沥,太监领着宋岩和楚妙两夫妇从近光左门下走进来。今日宋玉妍与三妹宋玉熙进宫,四弟宋玉燕想姐姐,楚妙便请了旨意一并带进来。眼瞅着大中午下雨,抱着儿子去御花园里接人。
两个一前一后走着,抬眼便看到那前头的宫墙下,二皇子楚邝岔着长腿,底下一个小太监正趴着地儿预备爬过去。
约莫十岁的模样,膝盖抵着水洼,侧脸美俊,几分眼熟。宋岩脚下的步子蓦地慢下来。端午那日在东二长街上看到的小太监又掠过脑海,手上提两串粽子,抿着樱桃红的唇,勾肩搭脑地从自己身旁无声经过。那恍惚之间,如若不慎在宫墙下入了阴魂的魇。
他的心不自觉搐了搐,这种感觉像什么,就像是那孩子一个人孤独地存在于自己世界之外,卑微、狭隘、凄苦地过着卑下人的生活,并不为人所知。静悄悄不与自己相交,却一直存在,生生提醒。
&ldo;快点。&rdo;楚邝催促,抬脚碰了碰小麟子的屁股。
&ldo;是……&rdo;小麟子搭着手腕,迟疑不肯钻。她刚才掌了他的脸,他现在对她如同一只恢复本相的凶兽。
那森青色的小太监袍刺人眼目,宋岩看了便心生哀悯。他是不堪再看的,也不会去讯问锦绣,不管朴玉儿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断了的就是断了的。但他猜她一定是死的了,那样无依的女人,藤一般眷慕着自己,把他当做余生在异国王朝里的寄望。而他留给她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在激扬时供她呢喃的名字。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甘愿给他生孩子,但她既是敢生,便一定是舍不得扔下的。后来扔下,更甚是做了去势的小太监,那么就一定是死了,遗下那孩子在宫墙下无人管顾,方才被一群阉人拾了去偷生。
宋岩大步掠过,并不预备停留。多停留一分便难堪刺目一分。
小麟子还没开始钻呢,抬眼看见熟悉的袍服,连忙扬声喊:&ldo;宋少傅大人,快救奴才。&rdo;
清脆的嗓儿,眼瞳里带着祈盼,帽檐子因着动作往后仰,脸蛋便露了出来。叫人深刻。
宋岩只得停下,拱手打一声招呼:&ldo;微臣见过二皇子。天上下雨,怎生在此惩罚奴才?&rdo;
这是宋玉妍的父亲,虽然甚少交道,楚邝对他总是客气,便应道:&ldo;是少傅大人,这奴才逾越,小小惩罚一番。既是大人恰巧路过,今日便放过罢。&rdo;
暗瞪了小麟子一眼,让出道来。又对几步外的楚妙示礼:&ldo;宋夫人也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