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宁茫茫然地睁着眼,愧疚道:“我,我不想再让二哥哥担心我了……二哥哥,是安宁错了,是安宁不好……”
徐西陆阖了下眼,把胸中的怒火压了下去,抹了把脸,道:“我去找潘大夫来。”
潘淮看过徐安宁后,和徐西陆一起走出了房间,才道:“三小姐的眼睛恐怕就是余毒未清的遗症。”
“她……”徐西陆嘴里泛着苦涩,“会一直这样吗?”
“只要余毒清得够快,尚有一线希望。”潘淮道,“只是以后三小姐的眼睛,看事看物会模糊些,到底是不如常人的。”
徐西陆双拳紧握,似在强作隐忍。末了,他松了松手,“知道了。”
送走潘淮后,徐西陆到徐安宁身旁,轻声道:“刚才是二哥哥不好,二哥哥不该对你发火的。”
“二哥哥快别这么说。”徐安宁忙道,“我知道二哥哥是担心在意我才会那般的,安宁一点都不怪二哥哥。”
看着徐安宁的双眼,徐西陆只觉得心都被揪住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还是能看见很多东西的!”徐安宁竭力要做出乐观俏皮的模样,“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子,但认人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潘大夫不是说了吗?只要好好调理身子,情况一定会好转的!”
徐西陆知道徐安宁此番话除了说给自己听,更多的是安慰他。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淡淡一笑,“一定会好的。”
徐安宁养病的期间,其他人也来看过几次,次数最多的是林如筠,她还送来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徐泰和只当小女儿是吃坏了东西,让她好生养着,其他的也没多说;张氏和徐玄英只来过一次,客套了几句就回去了。徐长赢听说了此事本想上门探望,但由于徐安宁要静养,他们不便打扰,便特意让余戎北带了些补品到军营,转交给徐西陆。
徐西陆收下补品,道:“我替三妹妹谢过姐姐姐夫。还有一事,我得请姐夫半个忙。”
余戎北爽快道:“都是一家人,你客气什么,直说就好!”
“我想让姐夫去沧州,帮我接一个人。”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徐西陆一心牵挂着徐安宁的病情,同时心中也有所筹划,并没有什么心情过节。但是答应了宋衍卿的事情,要是他敢反悔,只怕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那位眼高于顶的小王爷也会把他抓回来,痛骂一顿。再者,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省得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就会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徐泰和本想在家中举办家宴,一家人共度元宵,可不仅是徐西陆,徐玄英也在外头和人有约,徐安宁卧病在床,谢氏又与他冷战多时,最后他只能和张氏一道草草地用了饭,连元宵都没吃,就独自回了房。
是夜,徐西陆特意换上了一身霜色的新衣,配上洁白的狐裘,颇显得明艳脱俗。杏浓替他抚平衣袖,打趣道:“二爷真是上京城中少有的容色,此番出门,可别又招惹到什么男男女女才好。”
徐西陆道:“你为何要说‘又’?”
九冬插嘴道:“上次您扮女装出门,不是惹得沈家谢家两个贵公子为您争风吃醋么?”众人皆以为月元节在清辉楼出现的红妆女子早已神秘消失,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九冬就是其中之一。
明明只是数月之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恍如隔世。徐西陆愣了愣,而后道:“杏浓,把我娘的玉佩拿来,给我戴上罢。”
元宵节虽不比月元节,也是极其热闹的一日。长兴街上张灯结彩,人头攒动,街边还有不少摊贩再卖花灯,可花几文钱买一道谜题,猜对了便有花灯相送。不少人挤在摊子前猜灯谜,要是往常,徐西陆定也会凑这个热闹,可今夜他坐在马车上,一直到到了清辉楼,他都未曾向窗外看一眼。
谢青莘提前知道了他和宋衍卿今夜要来,专程在楼里等候,听伙计说徐家的马车来了,亲自到门口迎接。
“西陆。”谢青莘笑着同他打招呼,“你似乎又变好看了。”
徐西陆笑笑,同他互相吹捧:“你也不赖。”
相比别处的热闹,清辉楼就冷清多了。一楼大堂内,只有寥寥数人在饮酒,徐西陆路过时还能听到几人议论道:“不是说来这清辉楼的客人非富即贵么?我还以为是个怎样的神仙地方,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
“可不是,也不知道以前在嘚瑟什么。想当初我们提前一月预约,都没位置。如今倒好,就这么几个人,还没隔壁的楚湘馆热闹!”
两人目不斜视地上了楼,楼上的雅间更是空无一人。谢青莘先叫了两瓶天醇酿和几样下酒的小菜,道:“小王爷没来之前,为兄就陪你喝上几杯罢。”
徐西陆看得出他心情不佳,想来也是,这种本该亲友相聚的佳节,他独自一人守在冷冷清清的清辉楼,难免有所感伤。徐西陆也不多说,替两人斟满酒,“青莘,我敬你一杯。”
谢青莘小酌了几口,放下酒杯,缓声道:“前几日,我收到了青苏的信。”
徐西陆握着杯子的手顿然一紧,“恩。”
“他和婶婶一切都好,也已将叔父安葬谢氏祖坟里。他信中还说,他已接到圣上的调令,不日便会动身去淮水赴任。”谢青苏和徐西陆两人,一人是他的弟弟,一人是他的好友。谢青莘心思如发,怎能看不出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见徐西陆似不为所动,他忍不住为自己弟弟说道:“青苏此去淮水,一来是完成叔父未完成的事情,继续替圣上调查淮水贪腐一案;二来,也是想揪出杀害叔父的幕后凶手,以告慰其在天之灵。如今,上京城人人都视谢氏为洪水猛兽,他也是怕你受牵连,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