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这暗沉的色彩是黎明将至的黑暗还是夜幕之前的黄昏?音箫揉了揉眼,任黎沣已经不在,床上的小五还安安静静的躺着,平日里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如今只看到黯然憔悴,音箫开了壁灯,默默走出房间。
从小院的天井辨识天色,应该是一觉睡到了快要天黑。此时院里已不像昨日慌乱,受伤严重的分到大病房里,轻伤的在走廊上打着吊瓶,医生端着药挨个检查,还有其他成员神色麻木的来去匆匆,夜鹰,终究还是一盘散沙。
任黎沣和沈霖安在门前台阶上坐着,氛围有些低沉。
&ldo;现在情况怎么样?&rdo;
沈霖安摇摇头,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很大,第一天接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以后如何在组织里立威?
&ldo;沣哥,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rdo;
任黎沣看向他,突然问:&ldo;救援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树林那头?&rdo;
沈霖安似是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说:&ldo;啊,冲锋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一角,心想如果回来和警方正面对抗,赢的几率不大,所以当时决定赌一下。&rdo;
&ldo;赌我们会不会从那里突围出来?&rdo;
&ldo;不是赌你们,是赌你,会不会带领他们冲出来。&rdo;
对于这种肯定,任黎沣心中不知该是高兴还是悲哀,倘若这种所谓的默契出现偏差,那他们全部,就当真没有一个活口了。
&ldo;沣哥,我还是相信你的。话说回来,咱们这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好像警方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咱们上套似的,例会才开始半个小时就被整个包围了,而且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会不会组织里有内鬼?&rdo;
任黎沣想了想说:&ldo;有这种可能,但是我们这么多人聚集在一个地方本就容易引人注意,也可能是其中某一个被警方盯上了,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毕竟我们的目标太大。&rdo;
音箫走了过来,看见沈霖安招呼了一声少爷,沈霖安站起来说:&ldo;你们聊吧,我去大陈那看看。&rdo;
音箫便坐了下来,任黎沣问:&ldo;睡醒了?&rdo;
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ldo;你不累吗?&rdo;
&ldo;音箫,你老实说,经过昨天那一战,你是不是怕了?&rdo;
音箫不料到他心思如此细腻,暗暗叹了口气,也学着他望向远方:&ldo;也不是怕,只是在想,这种九死一生的场面我们还会遇到多少?&rdo;
&ldo;昨天那是一场意外,但只要还干这一行,小规模的场面必不会少。&rdo;
&ldo;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当时我还不以为意,但经过昨晚之后,我的决心受到了一些动摇。&rdo;
&ldo;谁问你?&rdo;
音箫一愣,笑道:&ldo;喂,你难道不该问受到什么动摇吗!&rdo;
任黎沣也笑笑:&ldo;所以,你想做一个普通人了吗?&rdo;
&ldo;你呢?&rdo;音箫不笑了,认真的盯着他。
&ldo;我?不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可以重来。而我半辈子都快过去了,除了当个杀手,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rdo;
那是第一次,音箫听见任黎沣这样评断自己的人生,褪去那些冷酷漠然的表象,第一次,将他内心深处的孤寂呈现在她面前。
&ldo;如果我告诉你我害怕了,后悔了,我厌倦了这种流离失所的日子,我想退出夜鹰,想去尝试当一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你会觉得我背叛了你,会觉得我忘恩负义吗?&rdo;
任黎沣望着眼前的音箫,有一瞬间的错觉她离自己很远,声音也不像平时那样清脆入耳,而是像晨湖的迷雾一样缥缈起来,在那片梦境般的迷雾里,他看到空无一人的田野上站着一个孤零零的稻草人,稻草人的手臂上系着一只漂亮的风筝,风年复一年吹着,把绑在身上的稻草吹松了,风筝线慢慢滑落,这只陪伴了稻草人数十年的风筝,马上就要离他而去了。
&ldo;我的看法对你重要吗?&rdo;
&ldo;重要,至关重要。&rdo;
&ldo;留下来。&rdo;
音箫不敢相信的看向他,任黎沣风轻云淡的表情更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可是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也是错觉?
任黎沣站起来,经过音箫的时候轻轻的开口:&ldo;如果我的看法可以左右你的决定,那么,留下来。&rdo;
心花怒放是什么感觉?喜极而泣是什么感觉?音箫觉得胃里燥热起来,像运动会准备跑四百米时的心情,紧张而又刺激,五脏六腑都热起来,脸上有些发烫,好像连脖子也烫起来了。
留下来,任黎沣说让自己留下来,是什么意思,就是不要离开他吗?是吗,是吗!
不顾周遭压抑的氛围,音箫喜不自禁的对着任黎沣的背影喊道:&ldo;知道了,我知道了!&rdo;
任黎沣忍住了没有回头看她,心中却自动浮现出那面如桃花的笑脸,他可以清晰地想象得了糖一样孩子模样的音箫,弯弯的眉眼变成一道极致的弧度,极致的喜悦,极致的动人。
在音箫看不见的地方,任黎沣上扬的嘴角半笑不笑地挂在脸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回答的时候明明还挺沉重,这会似乎端不住他的架子了,算了,还有什么比音箫的笑容更有价值呢。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