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是。&rdo;马洛里回答道。
&ldo;给我讲讲这是什么意思!&rdo;那家伙坚持说,&ldo;我听到你一边看一边嘟嚷了。你知道它的意思,不是吗?&rdo;
那人语调尖厉、颤抖,眼神再次由海报转向马洛里时,面罩上面那双暗藏谴责之意的眼睛更多出一份近乎兽性的仇恨。
&ldo;你滚开!&rdo;马洛里喊道。
&ldo;你胆敢玷污救世主耶稣!&rdo;高个子尖声叫道,他的声音越来越高,骨节突出的手掌在空中挥舞,&ldo;主耶稣神圣的血啊,您洗清了我们的罪……&rdo;
他伸手去抓马洛里,马洛里把他伸出的手掌推开。
&ldo;杀了他!&rdo;一个陌生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建议。这句话像莱登瓶一样点燃了周围郁积的空气。突然之间,马洛里和他的对手就被层层包围了‐‐他们不再是随机的个体,而变成了矛盾的焦点。那高个子也许是被别人推的,摇摇晃晃扑向马洛里,马洛里一拳打在他小腹上,打得他身子一下弯了下去。有人恰在此时尖声大叫,叫声足以令人血液凝结。一大块泥巴对着马洛里头部丢过来,却没有击中,糊在了那张海报上。这就像一个信号一样,突然之间周围的人就全部开始打作一团,拳头满天飞,尖叫声、倒地声交相呼应。
马洛里推搡着,叫骂着,被踩痛了脚蹦跳着。他从腰带里抽出那把左轮枪,对着天空扣动了扳机,但没任何反应,反而有人趁机一肘顶在他的肋骨上。
他用拇指将子弹上膛,再一次扣动扳机,枪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
一秒钟都不到,短兵相接的战斗就开始远离马洛里周围。有人摔倒,有人喊叫,有人连滚带爬,手脚并用,通通作鸟兽散。有些人就在他面前被别人踩踏。马洛里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惊异地在亚麻布面具后面张开嘴巴,那把枪还举在头顶没动。
然后他突然醒过神来,赶紧逃走。他跑步前进的同时,试图把枪别回腰带上,却发现子弹又已经上了膛,只要一碰扳机,就又可以开枪。他只好摇摇摆摆拿着那把枪逃走。
后来他停下来,死命咳嗽。在他身后,吞噬一切的浓雾中,传来散乱的枪击声,还有充斥着怒火、嘲笑和狂喜的野兽一样的号叫。
&ldo;上帝啊!&rdo;马洛里嘟嚷着,看了看那把枪的构造。这鬼东西的确是自动上膛的:枪管下面有个装置,可以利用后坐力,通过固定齿轮把外部有沟槽的旋转弹膛拨动到位,让下一颗子弹对准枪口自动上膛。马洛里两手拇指扳住撞槌,小心移动扳机,直到他手动地把这个系统关闭,然后又把枪别进腰带。
他还是没有摆脱那些到处张贴的传单。周围依然到处都贴着这些东西,乱七八糟贴成长长的一排。看上去简直无穷无尽,他追寻着这些传单,沿着一条看似寂静无人的街道走了下去。某处传来遥远的玻璃碎裂声,然后就是男孩子们的阵阵狂笑。
一张海报上写着:&ldo;廉价提供万能钥匙&rdo;;漂亮的防水材料,可用于印度和其他殖民地;招聘药剂师和药店学徒等字样。
前方传来细碎的马蹄声和车轴的吱嘎声。然后,贴着海报的载货大马车从浓雾中出现。那是一辆高大的黑色马车,高耸的车体侧面贴着花花绿绿的张贴画。一个蒙面的家伙穿着肥大的黑色雨衣,正把涂好了糨糊的海报糊上墙。那面墙有高高的铁栏杆作为防护,栏杆距离墙面足有五英尺,可是这丝毫阻挡不了贴海报的人,因为他有一个末端装着滚轮的特制工具,连接在扫帚杆一样的长杆上。
马洛里靠近观看。贴海报的人头都没抬,他的工作正进展到紧要关头。海报本身被卷在一根黑色橡胶轴上,正在自下而上滚贴在墙面上,与此同时,贴海报的人灵巧地按动长杆上一个活塞,让卷筒上的两个放液嘴喷出稀糊状的黏液。到了上端再往下一扫,海报就贴好了。
马车继续向前,马洛里靠近一步察看海报上的内容,海报用浮夸的辞令和差分机打出的图形,夸赞&ldo;高尔佳&rdo;洁面皂的神效。
贴海报的人和他的马车继续向前移动。马洛里跟在后面。贴海报的人注意到了马洛里,好像不太高兴。他跟赶车的人说了句什么,那车向前移动了好大一截。
马洛里不依不饶继续跟随,马车现在停在了弗利特街的一个转角处。这里的广告牌通常只张贴本市报纸,可是现在,一张大海报已经四仰八叉地扣在《号角晨报》的版面上方,左右两边还有无数的其他海报。
这里更多的是剧院表演公告。有来自巴黎的贝内特博士,将讲授&ldo;水中睡眠的医疗效果&rdo;,萨斯奎哈纳慈善机构肖陶卡协会将会举办研讨会,研究&ldo;已故柯勒惠支博士的社会哲学理论&rdo;;此外,还有一场配备影像演示的科学讲座,演讲人是爱德华&iddot;马洛里博士……
马洛里停下脚步,笑逐颜开。爱德华&iddot;马洛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用八号差分哥特体印出来非常赏心悦目。很遗憾,这次讲演不可能按时举行了,不过很明显,赫胥黎或者他手下的什么人还是及时安排了海报的张贴,此事至今都没有取消。
真遗憾啊,马洛里想,他盯着远去马车的背影,心中浮起一份前所未有的亲近感。爱德华&iddot;马洛里。他甚至想要把海报保存起来作为纪念,他也的确想过要把海报揭下来,不过看到那黏糊糊的糨糊,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