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讲过,抛开老王,李兵等三人的关系并不是无风无浪的,风浪随时潜伏着,也可能随时爆发。所以,虽然人不多,但复杂的人际关系简直乱如麻团,时而这两人明争,时而那两人暗斗;今天你同他合不拢,明天他同他有过节。正是这种局面,我恨你,你怕他,他防我,互相牵缠,互相作用,互相对衡的局面,抬举了阿今这个四面圆滑、八面玲珑的宠儿的地位。他成了唯一独立的,谁都指望拢络的力量。大伙都明白,一旦得罪阿今,等于消弱了自个力量,强大了对方势力。所以,谁都不想得罪他,相反,谁都存心想拉拢他。起码希望他别靠拢对方。就这样,阿今似乎成了他们间的裁判,手中捏着金哨子,哨子偏向哪方一吹,相持、抗衡已久的局面便可能顷刻间土崩瓦解。
当然,精灵的阿今绝不会乱吹哨音,他懂得,只要有一个哨音没吹好,自个便可能跌入阵线,充当起某方队员,然后只有奋力拼搏,挥汗如雨。他可不想当队员,虽然经常嘴里含着哨子,两边来回奔跑也不轻松,甚至很累人,但毕竟比赤膊上阵好得多是否是?
就是。
不乱吹,不等于从来不吹。哨子总是要吹的。阿今有时也吹哨子,不过,那多半是双方恶战中的休止音,响得两方面都暗自感激。往往是他们恶战得精疲力竭,都希望有人出面来和事的时机,&ldo;和事佬&rdo;阿今就看准机会,吹响哨音,抚慰双方,不偏不倚,恰如其分。这就是阿今,精灵非常的一面!
十面埋伏(8)
老王一方面指望拉拢阿今,加强自个势力,另方面又怕阿今冲入对方阵线,使自个孤立无援。这是一种由微妙关系生出的微妙心情,是否是?
就是。
老王对阿今的害怕是一阵一阵的。时常是年中年底,科里要评功论奖,那时节,他便格外害怕阿今。他这人就是重视这类虚名。他要通过这些东西标榜自个,从而给领导打造影响。他甚至巴望部里领导在回回党委会上都能够将他名字含在嘴巴里,吐进吐出的。他的想法是:可以不立功受奖,但名字一定得作为候选人提上去。同时,他又晓得李兵等人是不愿提名他的。当然,只要有人提出来,他们也不敢或者是不高兴当他面反对,至多是沉默。这一点他很清楚。沉默是冷酷的同意是否是?
正是。
左右分析,上下比较,只觉得唯有阿今才可能成全自个。老王掂着这个结论,惧怕阿今的心思就越发强烈。所以讲,每到评功论奖时节,老王总是格外害怕阿今,表现出来则是格外亲近阿今,注意在阿今面前的言行,常常有事没事找阿今聊聊天,叙叙家长里短,显得老很关心理解阿今似的,好像阿今是个了勿起的人物很值得他巴结似的。
有时候,老王想起自个前回盗窃阿今名利之事情,心里简直怕得要死。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今的重要性日渐体现出来后,老王是跟着日渐怀疑阿今已经知晓了他曾经的劣迹,对他怀恨在心,正伺机对他实行报复呢。
要说&ldo;劣迹&rdo;是知晓了,要说恨也是怀恨在心,但是恨归恨,到了评选什么时,阿今还总是回回遂老王心愿的。这是阿今的聪明,他认为,这类事体下面人就是声嘶力竭地叫煞说煞,都是无用功;底下的评议讲破了只是过过场而已。他不想因此委屈谁,更不想打击对自个抱满希望的老王。所以,什么评功论奖,评来论去,最后往往人人都是候选人。至于最后到顶叫谁当选,还得上头来英明裁定的。就是这样。
再讲科长和老王,也就是大老王和小老王,他们间的关系也是你怕我,我怕你,互相攻攻防防着的。
这得回过头去讲讲他们当初为竞争科长一职是如何暗暗较劲、明白打斗的历史。四年前,宣传科长猝然上调,部里临时物色宣传科长人选,当时节大老王进机关还勿满周年,而小老王虽然较大老王晚当两年兵,但进机关时光却早他年半。于是,两人各自都自以为是的视对方为竞争对手。从当时光实际情状看,凭上层势力,小老王要略胜大老王一筹;凭群众威望大老王要稍占小老王上风;凭工作才能,小老王的组织活动能力要强大老王,而文字功夫和收拢人心之本事,大老王又强过小老王。两人互有长短、各有千秋,孰是孰非,谁上谁下,似乎就看临场发挥了。结果是大老王胜出,上去了,当了科长,却马上传言风起,说大老王所以得胜与他爱人当中表现出色大有牵连。至于这股传言当真勿当真,谁都没有个过硬说法,纯属人云亦云。
大老王爱人在部队门诊部当军医,年过三十五六,为夫为母十余年,却不像她人一般发胖变形,也没失神显老,仍然紧紧凑凑,楚楚动人。此人出名的贤惠,颇能近人,待人热情大方又得体,无可挑剔,无可非议。她借用自个得天独厚的位置和美貌,积攒了不少人情人缘,通达了不少关系,部里不少领导对她另眼相看。有人在大老王得胜之际,在他爱人头上做点文章,即使是捕风捉影,也是高明的捕风捉影,容易叫人信,也容易传得开,容易人云亦云。人云亦云总有个头,有一个&ldo;第一云者&rdo;,此人系谁?又有传言,乃小老王矣。这是一笔糊涂账,但大小老王的敌对情绪由此而变得毫不含糊。
再说小老王败阵,自然不服气,平时间不大听大老王使也可理解。起先一阵子,小老王常常口出怨言,小视大老王,表现出一种不买账的劲头。对此,大老王不是看不到,但他装作看不到。他知道自个身为科长,必须顾全大局,不能同他针对针硬碰硬,否则全科很可能乱套散架;而小老王正唯恐不乱呢。这是大老王的一个被动,此外大老王的工作需要底下人做,影响需要底下人造,而小老王在底下可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何况有部分人还正为他败阵不平。来回权衡,左思右忖,大老王觉得自个只能稳住他,利用他,不能得罪他。得罪不起。同时,小老王又不能不怕大老王科长手中的权力,权力的威力是无人敢小视的,包括就小老王。他伶清,自个真要是跟他明目张胆作对,关系白热化,那么弄勿好就可能吃上权力的苦头。他需要的正是半明半暗。这种互相牵制的形势,两人心照不宣,平时光只好互给方便,互相给台阶,以免事态扩张激化,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