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穿过玻璃窗,停在某一处朦胧的光源上许久未动。夜进行至下半场,无边的暗又厚重了几分。放空的眼睛终于聚回神,她抬起头,蓦地看见玻璃上映着一道人影,正站在自己身后。
她吓了一跳,猛一回头,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容貌,那颀长的轮廓她倒是熟悉。
他走上前,声音依旧柔和,“睡不着?”他亲昵地揽上她的腰,“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她没由来的不自在,想挣开却挣不动。
“你在想这个男人真好骗,稍微端点姿态吊着,适当的时候给个甜头,他就围着你团团转,是不是。”
她一下怔住了,又去推钳制在腰间的大手。腰上的力道未减,对方还紧紧搂着她,“放轻松,我一直都知道,又不在乎,你紧张什么。”
他低下头凑近她,唇瓣在她眉眼间流连,将贴未贴,热息一路带到她耳畔,混合他低低的笑,钻入耳膜,“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可了?”他看着眼前震惊的面孔,啧啧感叹两声,有些惋惜,“要不怎么说小姑娘好骗呢。”
“我没那么想。”
“是么,我错看你了,好,那我也跟你坦诚。这间屋子啊,来的女人可不少。”他勾了勾梁原身上的浴袍带子,“就这件浴袍,在你之前也有不少人穿过,让我想想你是第几个。”
他低头思量一番,轻笑着看回她,“太多了,实在记不清。不过跟你一样长头发的,我倒记得有四个,你是第五个。还别说,这么多人当中就你把戏最多,不过我有兴致跟你玩。让我好好猜猜你的小心思……”
他沉吟片刻,说道:“你不叫身边人知道咱俩的关系,是想玩得差不多了提前离场,没错吧。”
他的手来到她下巴处,轻轻抚弄,“那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脱身,好不好。在那之前咱们先说好,不管结果如何,寻死觅活可不好看,女人要拎得清事,不然到最后难看的是自己。”
那只大手帮她把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别至耳后,动作轻柔又小心,“你不是问我背上的疤怎么来的么,我想想啊,这都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睡了一混混头的女人,之后找人一起干架,这疤就是那会儿留下的。我这波人赢了,那女人跟了我,我睡了几回觉得不对味儿,就扔开了。那女的不识趣,到处跟人打听我在哪儿,你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么?割腕自杀,血流了满满一浴缸。”
“我要回去了。”她神情慌张,仿佛看见那个躺在浴缸里的女人睁开眼,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拨开长发,裂开嘴冲着她笑。那手腕处的刀口皮肉绽开,血淋淋模糊成一片。
她不停摇头,想甩掉这些画面,但收效甚微。她拔腿往外跑,才跑出两步,又被人拽住,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
她惊恐地对上他的眼睛,他又笑了,“别走啊,你看,这都应下了,说不玩就不玩,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在我玩腻之前你都得陪着,知道么。”
他的手圈上她的脖颈,手指在动脉附近来回摩挲,就这么牢牢圈在那,力气不大却丝毫不容抗拒。她像只待宰的羔羊,霍霍作响的屠刀架上了脖子。屠刀来回磨利了,直直扎下去,一下就见了血,那血和浴缸里的血一样红。
她看见了,那个躺着浴缸血水中的女人分明是自己啊!
这不对,都不对!
梁原挣扎着坐起来,粗气直喘惊魂未定,冷汗把额边的头发都浸湿了。
床头灯亮了,身旁人伸手抱住她,“梁原。”
梁原侧过脸,眼前的人和刚才那道轮廓重叠在一起,她一把将人推开,不住地往后躲。
陈晖又伸手过去安抚,手掌碰到她的那瞬,感觉到她身体重重颤了一下,伸出的手立刻抬离她,有些无措,“梁原你没事吧?”声音中满满的担忧。
等不到回应,他隔着被子轻拍,“做噩梦了是不是,都是假的,没事了啊。”
梁原身体轻颤,双手捂着脸,良久,她意识到这不再是梦,哑着声问:“有烟吗?”
陈晖忙去翻柜子找出烟和火递过来。梁原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烟被抖出五六支,她胡乱抓起一支开始点火,那火对不准,左右晃动了好几下,一只大手拢上来,火终于稳住了。
第二十四章
烟只吸了两口就停在指间慢慢燃尽。陈晖把那截烟头捏下来,伸手去拭梁原额上的冷汗,顺势把人拥进怀里,“梦见什么了?”
梁原脸靠在他的颈窝处,目光放空,全身卸了力一般软在他怀里,轻声应道:“不好。”说完再没下文。见她不愿多提,陈晖大手摩挲着她的肩头,安慰道:“梦是反的,别乱想。”
怀里的人静静靠在那很久都没动,陈晖脸颊凑过来,贴上她的额头,“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好。”梁原从他怀里撑起来,侧身躺下重新阖上眼。
再次醒来,身旁是空的,两边窗帘相接的缝隙处漏进来一道亮白色的太阳光,看样子时候不早了。
床头柜上整齐叠放着梁原穿过的那身浴袍,她记得当时这件浴袍被陈晖扯开丢到床尾,后来闹腾得不像话,两人的衣物连带被子全滚到地上,最后的善后工作都是陈晖做的。
被子里伸出只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浴袍,攥住一角往被窝里扯。梁原撑开被子,躲在里头小心穿上,昨晚荒唐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突然别扭起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