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这刻微微黯淡,有人执剪将烛芯剪了,将碗热汤轻轻托着放上几案。
不是管事太监,是晏青衫,第一次来奉署殿的晏青衫。
&ldo;锦瑟煮的热汤。&rdo;他低声:&ldo;她说你日夜操劳,要记得常补。&rdo;
言毕将眼扫上了萧骋手中书简,看到齐宣两字时眉间聚拢,并不掩饰怒意。
&ldo;我代他向你致歉。&rdo;萧骋立身:&ldo;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这厮却还是满脑糨糊,做事没半点分寸。来日我定罚他去乾靖宫负荆请罪,再罚他三年俸禄,一月不得上朝,在家面壁思过。&rdo;
那言下虽有怪责之意,却还是不免有些袒护,象责罚自家犯错的孩子。
晏青衫将头低垂,神色间复又悲喜尽去。
萧骋将热汤端起喝了,近前扶住他肩:&ldo;他这人,其实就是暴脾气缺心眼,所以遇着我之前一直不得志。时日久了你就明白,其实他是最没坏心肠的……&rdo;
话还不曾说完困意就排山倒海袭来,他身子一软,被晏青衫就势扶住,轻轻放上坐塌。
管事太监见晏青衫来访早就并退,殿内顿时安静。
晏青衫握起那杆朱笔,展开奏折,神色冷寂无有一丝慌张。
片刻后宫门微启,他将道黄绫递于管事太监手间。
&ldo;圣上准静王所奏。&rdo;夜色里他低声:&ldo;赐齐宣鹤顶红一瓶,由静王乘夜即刻执行,这是圣旨,还劳请王公公传达。&rdo;
王公公闻言一凛,向宫内探头,却也不敢多问,迈起细碎步子去了。
长夜无梦,萧骋被落药后睡的难得安稳,晏青衫站在他身侧静站,先是怔忡,再然后突然落下泪来。
只一滴泪,落在萧骋发顶,转瞬无踪。
素来倔强冷寂的晏青衫,十数年来第一次泪落,在这般无人寂静时分。
&ldo;我不会宽恕我自己。&rdo;他道,俯身在萧骋耳侧:&ldo;你也别宽恕我。记得被我害死的是你生死与共的兄弟。&rdo;
言毕殿外开始喧哗,有人使力拍门,语声凄烈直呼圣上。
晏青衫上前将门大开,看见齐楣领着面色如雪的齐宣,正被侍卫团团围在中央。
&ldo;我要面见圣上。&rdo;齐宣开口,摇摇欲坠,衣襟上满落鲜血。
果然是英雄了得,服下鹤顶红后他凭内息强压毒性,居然能一步步踏进宫来,谋见他的圣上一面。
晏青衫将身让开,眼见着他一步一个血印往前。
&ldo;谁?谁在殿下这般喧哗?&rdo;
萧骋醒转,恍惚里辨不清状况。
齐宣心下欢喜,还想近前,却再按不住喉间鲜血狂涌,八尺身躯轰然倒地。
殒命后他双目圆睁,千千万万个不甘。
不甘,为将的不殒命沙场,却不明不白死在这冰冷殿堂。
不甘呀!
满室里流淌他的愤怨。
&ldo;怎么了,这是怎么了!&rdo;
萧骋上前,抱住他身躯不知所措,高声环顾着要谁给他个答案。
齐楣这刻却是镇定了,俯身半跪握住父亲右手。
&ldo;这么说。&rdo;她道:&ldo;圣上不曾下旨赐死家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