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得,一人再来二两小酒了。
那四太太在家里算着账,越算越没底儿,不由得急出来一脑门子的汗,再看看箱子底的钱粮,算盘拨弄的越来越慢,日头也越来越黑,肚子也开始转筋的疼。
&ldo;太太,您怎么了?&rdo;
刘妈扶着人起来,一看褥子上的血水,只觉得不好,&ldo;赶紧的躺着,您别起来了。&rdo;
那四太太本想让人扶着起来的,腿脚都是酸麻的,&ldo;怕是要生了,去请接生婆来,再去看四爷,四爷回来了吗?&rdo;
&ldo;没呢,天儿都落黑了,也没见回来。&rdo;
说完,自己也慌了手脚,这一胎,可是大家都盼着的大少爷,就是不知道为何着了急,直不愣登的就往下走呢。
忙不跌的跑出去,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去找接生婆还是去找四爷,找接生婆还有地儿去,要是找四爷,那可就没点儿了,谁知道是哪一家的戏院子听戏,还是哪一家带灯晚的清茶馆听说书的呢?
还是找接生婆靠谱点,撒脚丫子直奔接生婆,都是早先打过招呼的,结果奔了两里地儿,人不在家。
&ldo;刚有人接走了,晚了一步儿,怎么着,是四太太早产了?&rdo;
&ldo;可不是,怎么就这么赶巧了呢。&rdo;
刘妈急的原地转,这谁也没想到是早产了,家里连个烧水的人都无,她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只能奔着去找二舅妈了。
就是佟家二太太,佟二爷家里的内掌柜,那四太太的亲二嫂子,大舅妈刘妈不敢去找,佟大爷见天的病怏怏的,不定哪天就断气了,实在是不敢去打扰。
只能奔着二舅妈去了,二舅妈一听,这还得了,只来得及抓一把席子上的细葶子,急急地往那家去。
&ldo;富贵儿,喊你姑父去,不定在哪儿跟你爸爸耗着呢。&rdo;
富贵儿是她家里大儿子,二舅妈的声音是那么的响亮,以至于这么一个酣睡的半大少年,咕噜就爬起来了,以为是撕掳起来了。
没成想是姑妈要生了,&ldo;好嘞,您赶紧去。&rdo;
于是终于派上用场的二舅妈,就不仅仅有了在自己家里耀武扬威的机会了,她还有机会到被人家去拿一下指挥棒,这生子,而且是传宗接代的大事情,还是自己小姑子奠定地位的大事,非得她来处理不可了。
大概是等着太久了,那祯禧在八月的凉风里面冻得瑟瑟发抖,她没有用上二舅妈从席子底下抽出来的席子管子,好用来割断她的脐带。
而是那四太太自己,狠心摸到了一把剪刀,冒着孩子得来七天风的风险,一剪刀下去的。
所谓七天风,就是婴儿高死亡率的致病因,因为卫生工具的不讲究,生下来不用七天就能咽气。
当二舅妈看到那生锈的剪刀的时候,只想当然的说了一句,&ldo;这孩子有福气,早早的走了也好,省的跟我们活人受罪,谁知道,咱们旗人家里以后是怎样的苦日子啊。&rdo;
如此的理所当然,乃至于那四太太垂着的一口气,也快要散了。
二舅妈去给孩子翻过来身子,往下面一看,&ldo;竟然还是个闺女,我苦命的姑奶奶啊。&rdo;
这一句,彻底的是给那四太太最后一口气也散了,那家啊,那家的孙子,就这么成了孙女了,她觉得自己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做了十辈子的恶人一样,心中孤苦的像是黄连水。
第3章巧了不是
对于儿子,二舅妈向来是极为得意的,她嫁进来了,头一个生的就是儿子了,早先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传宗接代的事儿多为难人。
可是自打这姑奶奶一口气生了俩闺女,好容易老蚌生珠怀了个三儿,想到这里,二舅妈就不由得不可惜了,转一圈,孩子就晾在那里。
&ldo;您说说,这事儿是怎么茬呢?这找谁去看,那最有经验的老妈妈都说了,是个儿子。&rdo;
所以,这儿子怎么就成了女儿呢,那祯禧自己躺在那里凉飕飕的,好容易等到刘妈腾出手来,找出来褥子包起来,才算是有了一口热气儿。
也就有几分心神,去听听这二舅妈的老理儿了。
二舅妈是一个极为体面的人,是一个比二舅佟二爷这个老爷们还要讲究的人,旗人家的规矩她看来是大过一切的,并且也觉得放之天下皆有理儿的。
她旗人家奶奶的气势总是端的足足的,不仅仅是在汉人面前、回民面前,哪怕就是到了佟二爷的面前,也是要讲规矩的。
从脚趾甲到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的严合规矩,就拿衣服来说,什么时候穿棉的,什么时候穿夹的,什么时候要穿单的,她都要按照朝廷颁布的日子来。
到了冬日里戴着金簪子了,她就绝对不会去破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去戴个玉簪子。
凡事规矩在前头,体面在前头,人活着不得是一张脸呢,&ldo;我看啊,您也甭着急了,索性啊就好好养着,没别的法子了。&rdo;
说到这里,她似乎才想起来,这姑奶奶怕是耗费了太多的元神,人已经背过去了。
那嗓门一下子就跟晴天里面的霹雳一般的,&ldo;刘妈,去,请大夫去。&rdo;
那祯禧自己迷迷糊糊的混沌里面走出来,二舅妈的这一个嗓子,尖尖细细拿捏着的嗓子,成为她入耳的第一声了,以至于后来每每有过于刺耳的声音,她想起来的总是二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