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您啊,您说我这不争气不是,不说了不说了,只是孩子到底是小,放心不下。&rdo;
这话说的郎大爷也有共同语言,&ldo;只是年纪小,何苦这么早就送学堂呢,在家里开蒙便是了。&rdo;
家里老爷子也好,四爷也好,习得一手好字儿,开蒙是不成问题的。
四爷就有话儿说了,&ldo;不一样,还是要老师教导才好,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家里那胖丫头,忒顽劣了,但凡是有什么事儿就眼巴巴的看着你,小猫一样的蹭在你身边,还没你腰高呢,我下不去那个狠心。&rdo;
&ldo;这作学问啊,还是要吃苦的,严师出高徒。&rdo;
郎大爷忍俊不禁,爽朗的笑声透过院墙,震得月季花儿都摇曳着影子,投影到粉墙上,斜斜的拉长着身姿。
&ldo;您这是爱女心切啊,爱女心切,走,喝茶去。&rdo;
四爷苦巴巴的脸,他这人面相跟性格是一样一样的,表里如一,&ldo;哟,合该是我请您的,走,请您去老泰和喝茶去。&rdo;
茶馆自来是消遣时光的好地方,一盖碗茶,什么都不要,几位老朋友说说话,最爱谈时政了。
这叫得出来的馆子,都是祖辈上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才有的产业,比如说这老泰和,是老掌柜的挑着大茶壶走街串巷,一碗茶一碗茶,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攒下来的,慢慢地能摆起来茶摊子了,再后来就成了这老泰和,属实不易。
到了黄掌柜这一辈,子承父业,愈发的对老主顾殷勤周到,想着给老泰和发扬光大了另开分号。
&ldo;哟,郎大爷,那四爷,有些日子不见您们了,家里都好啊,这眼看着八月半了,我还寻思着哪天两位得空了,去家里请安去。&rdo;
八月半是大节日,黄掌柜的捡好听的话说,只听得人心里舒坦,证明啊这心里是有着老主顾的,甭管去不去请安,有这心就够了。
&ldo;掌柜的,您客气了,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您了,听说您要娶亲了,真是好事儿。&rdo;
黄掌柜的年纪不小了,合该是娶亲的,家里开着这么大一个茶馆,生意又兴隆,好些人家姑娘要嫁进来呢,黄掌柜的左挑右选,还是可着门当户对的来,娶了油盐店家里的姑娘。
这无论是什么时候,没有听说过油盐店跟开棺材铺的饿死过人的,旱涝保收。
四爷笑眯眯的,接着嘱咐黄掌柜的,&ldo;到时候可一定请大家伙热闹一下,黄掌柜的这些年也不易啊。&rdo;
郎大爷就一直乐呵呵的,他家里有的是好茶,但是偶尔也喜欢出来喝茶,听一些新鲜的事儿,思想上也需要进步的,这是极大的乐子。
刚坐下来,就有俩官差来巡查,黄掌柜的哪怕就是心里面再不耐烦,面上也得好好敬奉着,&ldo;两位爷,天儿热,赶紧的上茶。&rdo;
官字两张口,上下全靠嘴,辫着油光水亮的粗辫子,一高一矮,高的比一般人高点,矮的比一般人矮点,都是可接受范围内的极限,站在一起揣着手不停的摸着怀里的钱袋子的时候,总是看的人心里面发凉。
这么两块料子,背地里大家都喊高个叫竹竿,心里面空空没良心,衣服挂在身上晃荡晃荡的似是野鬼一般,五官出奇的瘦小细长,单看那小小的嘴巴跟小姑娘嘟起来一样可爱,只是话儿永远都是横着出来的。
胖的应该送个圆墩的称呼才是,只是这人胖的那么有特点,就跟一个圆木桶顺着边捏出来了四个褶子,高度跟宽度持平了一般。加上那脸,就跟一个发面馒头一下子摁平了一样,五官也连带着成了柿饼,以至于那小眼睛里面似乎只能看得到钱了。
&ldo;别介,黄掌柜的别忙了您,咱们哥俩就是来叮嘱您几句的,这茶馆里面的人五花八门,要是看到那些信教的拳乱,早早的报上来别声张。&rdo;
竹竿儿说完了,方墩眯起来本来就没有一厘米间隙的眼睛,&ldo;要是有知情不报的,那就是同党,一起论罪砍头吵架,黄掌柜的您自己看着办就是了。&rdo;
说着那被满脸横肉挤兑的无处安放的眼睛,似有似无的瞄向了柜台。
黄掌柜的陪着笑,&ldo;这不能够,要是让我知道哪个是乱臣贼子的,不消的二位亲自说,我自己就扭送到衙门口去。二位先喝口茶,大热的天儿,歇歇腿。&rdo;
他有点不是很想给钱,前两天刚来过了,眼看着生意好了点,怎么就又来要钱了,他们家里卖茶水的,从来都是小利小本,一个大子儿恨不得掰成八瓣儿花。
方墩的眼睛立马就从柜台上挪回来了,跟带着一个收缩的弹簧一般的,&ldo;黄掌柜的,公事在身,哪里有那功夫喝口茶啊,再说了,这大热的天,喝茶不嫌烫的慌吗?&rdo;
这般赤裸裸的敲诈,看的旁边的人没话说,黄掌柜的不想影响生意,这些小鬼得罪不起,耗不起,看了一眼柜上。
伙计立马就拿着红封儿过来,&ldo;二位爷辛苦了,天儿热,孝敬二位吃个冰碗果子伍的。&rdo;
话还没说完,方墩的袖子微微的一动,钱就不见了,妥妥帖帖的收到自己的袖口里头,&ldo;回见了您,黄掌柜的。&rdo;
四爷给瞧见了个正着,看的直叹气,&ldo;您说说,咱们大清养了多少这样的人啊?&rdo;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样的地痞流氓一样的官差,大清多早晚得毁在这帮人的手里面,&ldo;您说说,这外面闹拳乱呢,人家打着旗号要到咱皇城里头来,我先前觉得是乌合之众,哪成想,咱们大清就成了这样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