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人,轻易不说离开,就是饿死了,也不会离开的。
昨儿晚上半夜的时候,小方亲自来到,找到了她,&ldo;三小姐,我应该就这么走了,不能来打扰您的,这样的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rdo;
小方说到这里红了眼,背着自己空荡荡的包袱,洗了洗鼻子,&ldo;可是我想着,我就这么去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不行了,死在外面去了,我总得让猫耳朵胡同里面的老街四邻们知道,我也算得上是一个汉子不是,我不是不明不白的失踪人物,是个孬种不是?&rdo;
&ldo;所以来跟您说一声,我要是活着了,多早晚等着咱们胜利了,我自己回来说。可是我要是不回来了,你能帮我说一声,就说我天桥卖艺的冷面笑声小方,是个汉子。&rdo;
说完擦了泪,就要走,他听着说是东北打起来了,他要到东北去,许多人都要去,他们结伴儿去,多早晚什么时候中国的地界上没有洋人了,他多早晚的回来。
来跟那祯禧说一声,是怕有个万一,自己不是那没名没姓儿的人,希望有人记着,自己也是个爷们儿。
那祯禧多的没有,钱富裕的很,给小方带着,&ldo;路上事儿多,头疼脑热的要保重好身体不是。&rdo;
小方就这么走了,那祯禧眼睛亮的跟星星儿一样的,&ldo;有的人,没读过什么书,可是骨子里面侠肝义胆,奔着好去的。&rdo;
&ldo;可是二太太,有的人读了书受了教育,嘴里面口口声声的进步自由,内地里却是一文不值的丢尽脸的人。我宁愿去救一个小方,去接济小方这样的人,也不愿意费精力去救十个四姐儿这样的人,您知道我的意思吗?&rdo;
&ldo;我是个冷血的人,我打心底里,没拿着她当我的亲姐妹,我对她多有指责跟管教,这是我不对的地方,可是我改不过来,我一辈子改不过来。&rdo;
那祯禧知道自己封建,知道自己不对,一家子的姐妹她应该去管的,不能去看着她就怎么毁了。
可是仁义礼教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本心里却不想这么做,她愿意去接济小方,甚至是帮着小绿腰,因为她们是要求进步的人,是想着在黑暗里面挣扎的人。
而不是没救的人,四姐儿这样糊涂的人,能救,但是成本太高了,她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儿。
小绿腰沉默了一会儿,那祯禧说的话她不明白,可是她知道那祯禧是个好人,是个希望别人好,希望国家好的人,&ldo;您是读书人,有自己的道理,您怎么想的就去怎么做才好。&rdo;
那祯禧看着她眼角被泪痕,&ldo;二太太,您是个良善的人,比我良善。&rdo;
不然不能特意来说,不然不能让她去救四姐儿,是个很善良的人,那祯禧自觉不如她。
大概是从没有人这样说过她,小绿腰低着头笑了一下,&ldo;您比我好。&rdo;
说完了就要走,那祯禧不忍心,&ldo;二太太,小方走了,您呢?&rdo;
&ldo;您要是走,大可以走。&rdo;
小绿腰脸上的笑,好似是水井里面被抽干了水,一下子就变得空洞洞的了,在黑暗里面,显得像是个没有灵魂的骷髅,&ldo;我不走,我有自己地事儿没办完呢。&rdo;
&ldo;三小姐,您年轻,将来有的是好日子呢,千万保全自己,这地儿,您还是尽早的回去吧,去上海,别回来了。&rdo;
&ldo;我爱北平。&rdo;
小绿腰也对着她笑了笑,&ldo;我也爱,即使我在这里,没有一日的好日子,可是我依然爱,我总是想着,哪天世道好了,这北平城,大概是个什么样的好地方呢。山好水好,人也好。孩子们在大院儿里面玩,街上走着的人都是带着笑的,再没有横冲直撞的当兵的,再没有那许多的穷苦人家。&rdo;
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了,就此走了,这是那祯禧最后一次看到她,自从这日以后,再也没找过那祯禧,也再也没有露过面。
第66章表哥都不认识了
四姐儿果真是尝到了甜头,她要出国去,认识了一个美国大兵,两个人迅速的坠入了爱河。
说实话,四姐儿长得漂亮,是真漂亮,那一双大眼睛里面时常带着一些光芒,嘴巴小巧玲珑的让人以为是红樱桃,她一点儿也没有西方女性的丰满跟过于肥胖,她是带着我们传统亚洲女性的脸的。
她打小就跟那祯禧长得不一样,那祯禧周正,周正而耐看,不笑的时候,好似是一个仕女图,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张泛黄褶皱的画儿就好似是动了,灵动起来了,缓缓的走出来一个美人儿。
四姐儿也爱笑,可是她有时候也爱生气,翻脸不认人。
要走,带着她的美国梦走,英文不知道会说了几句,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沟通,可是她爱国外的一切,国外的月亮真的是圆的。
要走,唯一牵挂不下的就是弟弟,但是弟弟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四姐儿心里面冷笑,弟弟对自己一般,可是那是自己唯一的至亲了,自己要带着走,她去国外了,有的是好日子。
所以她心里面有个计划,她带着小少爷一起走,只要是走了,可以带着弟弟过好日子,而且还能够让家里断子绝孙,你们不是要孙子,要儿子,全没用,最后我给你带走了。
出于这样的心态,在她踏上晚上七点的轮船之前,她去学校了,去找小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