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曼殊问:&ldo;它是炮舰吗?&rdo;
林中天说:&ldo;这由任森官来回答。&rdo;
任森官激动地说:&ldo;它属炮舰类,民国21年7月受编,隶属第一舰队,经过海军江南造船所修整后成为完善军舰。&rdo;
李正文忽然发现道:&ldo;看,萨舰长和全舰官兵在甲板上列队迎接了。&rdo;
任森官补充道:&ldo;中天,是迎接你祖父的花翎顶戴的!&rdo;
林中天双手捧着装花翎顶戴的柏木盒,庄严地登上中山舰。身后依次跟着李正文、任森官和丁曼殊。
甲板上,官兵排成左右两列,相向站定,黑色的海军服使气氛更加肃穆。值星军官大声地喊道:&ldo;向英灵敬礼!&rdo;
萨师俊舰长率领全体官兵齐敬军礼,脱帽恭迎,林中天捧着花翎顶戴从列队的官兵中间走过。官兵们目光在花翎顶戴上睃巡而过,它似乎是一支火炬,点亮了官兵们的心坎。
萨师俊从林中天手中接过花翎顶戴,高举过头。那花翎顶戴仿佛是英雄林国忠仰起的头颅,向苍天长啸。
萨师俊紧皱峰立的剑眉,满眼旋着泪花说:&ldo;弟兄们!海军弟兄们!这就是我常给你们说过的先烈林国忠大人的花翎顶戴,今天从东洋迎回来了!可是我们镇远号的两只铁锚还锁在东京的上野公园里,弟兄们,你们说,怎么办?&rdo;
&ldo;流血断头也要拿回来!&rdo;官兵们齐声回答,声音在甲板上空迥荡。
丁曼殊看到官兵们的目光中,蕴蓄着一种共同的悲壮,这就是从马江海战中一直延续下来的中国海军的不死精神。
萨师俊将花翎顶戴恭恭敬敬地放在舰首的一张祭桌上。
&ldo;向英灵祭拜!&rdo;值星军官发出命令。
萨师俊单膝跪下。林中天和全体官兵紧跟着单膝跪下。丁曼殊双膝跪下,向花翎顶戴合上手掌,祈祷着。
萨师俊面对花翎顶戴,面对茫茫江天,似乎在追踪遥远的历史记忆,信誓旦旦地说:&ldo;我等中山舰官兵,向英烈的在天之灵发誓,抵御日寇,保我中华,是海军神圣职责,皇天后土,实所共鉴!&rdo;
官兵们跟着复颂,字字如铁,声声铿锵,甲板上誓言不绝,滚动着海军们的喉音。三呼海军万岁之后,公祭完毕,官兵起身。萨舰长问:&ldo;有谁想说几句吗?&rdo;
&ldo;长官,我说。&rdo;丁曼殊按捺不住,直陈其辞地开口。
萨师俊征询地扫了林中天一眼。林中天出列回答:&ldo;报告长官,她是我在东京认识的女朋友丁曼殊小姐。&rdo;
丁曼殊听了心中滚过一阵热流,静静等待萨师俊的发难。
萨师俊不悦地责问:&ldo;你怎么可以公私不分,让外人上军舰?&rdo;说到&ldo;外人&rdo;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显然他想起远在福州的陈宜书小姐,所以语音中透着一种摒拒的冷峻。
李正文出列解释:&ldo;报告长官,丁小姐不是外人。她是我们海军最大的钢材供应商,而且是一位爱国商人。这一次我们海军从德国订购的一批造船钢板被扣押在日本,就是丁小姐亲自飞去日本斡旋,才使钢板顺利运回上海。&rdo;
官兵们一听,肃然起敬。萨师俊才转圜了口气说:&ldo;丁小姐,请讲。&rdo;
丁曼殊举起手中的《北洋日记》说:&ldo;海军官兵弟兄们,来的路上,任森官水手长给我看了这一本书,我才明白&lso;无任不成船&rso;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这一句话说出了中国百姓和海军的鱼水关系,没有中国的百姓就没有中国的海军,中国海军的根是扎在中国百姓的土壤中!&rdo;
官兵们不约而同地鼓掌,掌声如此热烈,出乎林中天意料之外,听了令人回肠荡气。
丁曼殊继续地说:&ldo;在座有姓任的弟兄请出列!&rdo;
走出任森官等5位水兵。
&ldo;请接受我鞠躬。&rdo;说着丁曼殊深深地鞠了一躬。&ldo;你们的祖先在马江海战中为国捐躯,今天你们歃血为盟,互为唇齿,保家为国,是我毕生一遇的楷模。我向弟兄们保证,今后鄙公司与海军患难与共,同生死,共进退。&rdo;
任森官将她倚为臂膀地说:&ldo;丁小姐,从今往后,我们海军就是你的兄弟!&rdo;
&ldo;谢谢!谢谢对我的信任。&rdo;丁曼殊知道自己已经被海军接受了。
萨师俊走到丁曼殊面前以一种中年绅士的潇洒邀请道:&ldo;丁小姐,请允许我带你参观中山舰。&rdo;
丁曼殊挽住萨师俊伸过来的手臂说:&ldo;这是我的荣幸。&rdo;回头向林中天得意地挤挤眼。
至此,林中天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第五章(上)1
更新时间2012-05-0707:58:21字数4129
第五章(上)
1
一辆长途汽车沿着崎岖的公路在山中爬行。闽北的山区长满高大笔直的杉木,编织成一道道绿色的屏障捍卫着武夷山脉。闽北的杉木,称&ldo;建杉&rdo;是制造航海船桅的上等木材,所以是身为海军的林中天最喜欢的木头。此刻,他坐在汽车的窗口,欣赏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心旷神怡。公路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黄色带子向他扑来。杉木林里迅速移动的影子可能是易受惊吓的山麂,或者是一只怯生生跑开的獾。不一会儿,汽车隆隆的爬坡声,惊起一群彩色的山鸡四处飞去。只有公路靠山的山涧边,大胆的猴群顾自在饮水,理也不理轰轰开过的摇摇晃晃的汽车。偶尔有一个山民扛着一根粗重的杉木架着一根木棍当撬捧,一撬一撬地减轻着重量穿过公路,下了杉木林中的小路消失不见了,才给疑非人世的寂静山林带来一丝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