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凉安静的听完了整件事,包括那位驸马爷是哪位幸运的公子之类。他此刻冷静多了,他突然发现,白莫怎么会不能嫁人呢,她当然可以了。
白莫曾经嫁予穆凉这件事,纵观全天下,又有几个人知道呢?就连眼前这个小安,还是后来得知的。婚礼那天,小小的那一方院落,那就是所有了。
就像是,他自己的一场梦一样。
有多可笑,他才刚刚下定决心要把她带回身边,哪怕是拿她的安稳做赌注。
白莫的婚期定在三月后,穆凉的眼睫轻轻忽闪两下,脸上淡淡的阴影起起伏伏,手指无意识的纠缠在一起。要去吗?一定要去的吧……
&ldo;可想好送什么样的贺礼了?&rdo;穆凉哑声问。
许是说了这么久的话,方才又偷懒,连壶茶水都懒得泡,如今自食恶果了。
才不是喉间的哽咽叫他沙哑的……
&ldo;还未想好。&rdo;小安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样子唯唯诺诺的。
&ldo;我来准备吧。&rdo;穆凉笑起来,声音轻松极了。
小安本想拒绝的,毕竟穆凉如今的状态,让他觉得危险极了。可他又隐约觉得,穆凉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的,就算他真的送去几尺白绫,那也依他。
不过穆凉不是那般无脑之人。
他挨个看过了会宁府里的画师,不过小安还没有成亲,府上的画师没有几个,技艺也就一般而已。穆凉花了好些时候,找了几个看得上眼的画师,备上极长的画卷,又配上金郡特有的颜料,指挥着画师开始起草贺礼。
三个月,从头开始起草,时间并不充裕。若再加上穆凉想在画中藏下的秘密,那时间就更急促了。
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新被提拔,日日站在校场上,操练私兵的那些战将来说,那日子反复又漫长。但对于心中有疑虑,有挂念的穆凉来说,三个月过得快极了。
转瞬即逝。
穆凉亲自带了一批人押送这份贺礼,就如同先前所说,这贺礼是一份极长的画卷。其上绘着彩云凤凰、奇珍异兽,绘着层峦叠嶂、小桥流水,最重要的是,在层层翠色萦绕之间,矗立着小小的一座房子。
周边愈是美轮美奂,愈发衬托出这小房子的平庸和普通。是再普通不过的木瓦房,漆色上得倒是规矩,却也算不上鲜艳。房屋前有两个小小的白点儿,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出是两个精简到不剩几笔的小人儿。
不是什么适合嫁娶之礼的贺礼,但非要说的话,那两个小人还算是琴瑟和鸣,相得益彰吧。
穆凉原本打算带的是四个小厮,不过庞安一再坚持,就添了两个。一路过关倒是还算容易,毕竟正值长公主结亲,各国使臣进京都是理所应当的,如今的天|朝,也正对的上万国来朝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旦到人多的地方,穆凉都是少露面,或是把斗笠拉得极低。小安劝告过他,不要亲自去送贺礼。就算是真的想见白莫,可跟着贺礼的队伍一同,到底还是太招摇了,远不如寻别的机会,偷偷蒙混过关来得安稳。
但穆凉是不肯听的。他想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看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而不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这种心情很难讲清,但他要见的是自己的女人,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过活已经够让他难堪了。若是要他像个蝼蚁或是老鼠一般,偷偷摸摸的进京,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在白莫面前,他本就卑怯到了极点,怎么还会需要做些偷摸下作的打扮,来提醒他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提前送出了贺礼,穆凉被安排在客栈里住了几日,就等着吃这场婚宴了。
婚宴被安排在驸马爷府上,这本就是不合规矩的。历朝历代,都是住进公主府,算是驸马高攀入赘了。这会这般安排,也不知道白柏是怎样考虑的,这何止是薄了长公主的面子,而是薄了整个皇室的面子啊。
前来祝贺的人极多,穆凉到得不早不晚,席上半数都坐了人。穆凉作为金郡的使臣,自然位列前席,周边也多是些使臣,各个都忙着交际,动作油腻又恭维。
也不乏有人来和穆凉攀谈,只是他也并未多加理会罢了。
他等的不是这场酒宴,更不是这些肥胖的使臣,而是白莫。
吉时一到,头盖红布的白莫如约而至。她身上穿的是玄色与红色交织的喜服,异常华贵。她的双手在身前交握,隐进宽阔的袖口。随着步伐的走动,袖间若隐若现的,偶尔能看见一截又白又细的手腕。
穆凉突然想笑。原来不知不觉的,他当初教别翠如何去做一个有威严的,让人不得不惧的监御史,一举一动模仿的都是白莫的神态动作。
他还是……念念不能忘。
哦,那位驸马爷长相算是年轻,面色有些苍白,总像是有些纵|欲过度后的模样似的。至于家室嘛,他父亲勉强算是个二品官员,不过差事还算肥,所以整个人都油光水滑,大腹便便的。
如今攀上了皇家这么个亲家,也是忙着讨好。不知道是不是走离了神,到白莫给他敬茶那一步,他接过茶,第一反应竟然是敬给身旁同样作为尊长而出现的白柏。
哦,曲意逢迎的丑态。
穆凉按捺不住心中的无名火,几乎就要起身离席,全靠最后一丝理智撑着。他不能做那样显眼的事,他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一旦冲动,别说他自己,就连小安和白莫,都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