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行诧异,不等他说什么,她解释道:&ldo;我可以不要一分钱工资,但是能不能包吃包住?你放心,我这个人不挑剔,吃什么都行,晚上我可以直接睡那张沙发。&rdo;
他看向不远处那张黑色皮质沙发,不由失笑了:&ldo;你这个要求,我似乎没必要答应,我只打算招一个员工,并不打算和自己的员工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建议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应该会有地方提供食宿。&rdo;
&ldo;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找麻烦。&rdo;
&ldo;但我不希望别人以为我和你同居,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传出去对你也不好。&rdo;
夏辛春的脸上浮起一抹粉红,又很快消失。周远行站起来,摆出送客的姿态,她置若罔闻,只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ldo;你是男人吗?&rdo;
周远行怀疑自己听错了:&ldo;你说什么?&rdo;
&ldo;你是男人吗?&rdo;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两秒钟以后,他不禁咧开嘴大笑起来,然后弯下腰凑近她:&ldo;你觉得呢?&rdo;
夏辛春保持着冷静,语速不疾不徐:&ldo;你刚才说过我可以留下来,男人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要是反悔,那么你就不是男人。&rdo;
周远行越听越想笑,他努力忍住,心想,这个女人看着弱不禁风,骨子里倒是挺倔的。
他站直身体,思索片刻,妥协地一耸肩膀,笑笑说:&ldo;你要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工资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数字,至于沙发,不是用来睡觉的地方,楼上有一间杂物间,不过地方很小,你可以收拾干净然后住进去。&rdo;
如今想起来,周远行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留下她,还破天荒让她住下来,也许是因为她的有趣,也许是因为他太善良了吧,他如此说服自己。
之后一段日子,他不动声色地悄悄观察她。她的确如她自荐的那样,做事细致认真,厨艺也相当不错,做出的食物十分美味,很对他的胃口。
夏辛春沉默寡言,私下里两人差不多跟陌生人一样,彼此毫无交集,她的冷淡和缄默摆明了对他没有心生遐想,而且直到现在,再没第三个人知道他们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他不能不对这一点感到惊奇,想到她薄弱的存在感,又觉得并不意外。
起初他还担心熟人知道后不好解释,可事实上,后来有朋友来酒吧,知道他招了个相貌不错的女服务员,也没往别处想。他想,无论怎么看,这件事他做得都不算吃亏,于是他顺理成章原谅了自己当初莫名其妙的鲁莽。
他对人一向好奇心不强,尽管夏辛春看起来有点儿神秘,他到现在仍然不清楚她的具体来历,偶尔想到她,也只是怀疑她提供的个人信息是随口杜撰的而已。然而上周在他卧室发生的那一幕反复在脑海里回放,她大胆的举动,她莫名其妙的话,她的身体,还有那只亮眼的红色文胸……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好奇心正在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着。
&ldo;老板。&rdo;
&ldo;老板?&rdo;
周远行回过神,夏辛春正一手攥着抹布站在他跟前,没表情地看着他。
&ldo;我要擦吧台。&rdo;她解释。
&ldo;哦,好。&rdo;
周远行抚一下自己扎手的短发,让出位置,任她忙活,可那雪白和艳红交织的一幕却在眼前挥之不去。当他意识到他还再观察她时,心里一震,马上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我最近估计是着了魔了,他这样想着,边走出酒吧,往街道另一端的书店走去。
☆、1-2
原谅酒吧的营业时间是从下午一点到晚上十二点,周四和周日晚上会提前到六点结束营业。对此,周远行给客人的说法是,适当饮酒放松不是什么坏事,但如果整夜流连沉迷于酒精,会失去很多和家人相处的机会。
有人提出疑问:&ldo;可是你又怎么能保证那些不来你酒吧的人会选择陪伴家人,而不是换个地方继续找乐子?&rdo;
他不以为然地笑:&ldo;我当然无法保证别人,可是至少我能保证自己在那两个晚上能和家人待在一起。&rdo;
周远行的父母居住在本地西郊的一处老宅区。他家拥有的那座宅子落成有三四十年了,外表属于正宗的徽派建筑,高而笔直的墙体经过多次粉刷和修补白的不再纯粹,呈阶梯状的灰黑色马头墙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进门,一座圆形水池跃于眼前,中间的山形石雕已经有些破损,淡淡的沧桑衬地这座老宅更有时间凝固的年代感。
近些日子,本地连续阴雨阵阵,凉气逼人,周远行拢一下衣领,绕过水池,迈着长腿往里走着。
周母坐在客厅,侧着身体低头刺绣,抬眼见到他回来,面上一喜,摘下眼镜,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ldo;你可回来了,你爸都念叨你好几回了。&rdo;
&ldo;我看他念叨的都是我的坏话吧。&rdo;他想到父亲对自己一贯的冷脸和说话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好笑地一挑眉毛。
&ldo;说什么呢,&rdo;周母嗔怪,笑眯眯地把他往餐桌旁领,&ldo;你爸也很想你的,下午时不时地到门口转,就盼着你回家呢。你看,妈特意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你先吃,我去叫你爸出来。&rdo;
周父身居官场多年,一直不苟言笑,讲话做事都中规中矩,从不轻易流露个人情绪,即使退休两年了,给人的印象仍然偏刻板固执,在家里也颇具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