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实在不想听到任何无谓的解释和安慰,所以立刻让夕姑姑送客,不许放进院来。
但当日下午,另一个侍卫们阻挡不了,也不敢阻挡的人来了。
居然是曹夫人,那个据说极受宠爱的曹夫人曹芳菲,奉了秦王之命来探病。
其时我正卧于窗边小榻上,散着头发,安静地读着诗词。阴凉的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拂着,终于让我缭乱了好久的心境渐渐平复。
&ldo;公主,曹夫人奉了王爷之命来看您,这个……&rdo;夕姑姑皱了眉,只向窗外看着。
&ldo;好大的架子,通禀还用通禀那么久么?&rdo;女子娇脆的声音,已从院门处清晰传来,显然这位夫人已经不耐烦了,而且恃宠生娇,并不曾将我放在眼里。
&ldo;不用理她,说我身体不适,让她改日再来。&rdo;我冷淡说道,继续看我的书。
夕姑姑犹豫一下,走了出去。
不多时,我听到了夕姑姑的惊叫和女子的怒斥,甚至还有一声手掌拍到面颊的脆响。
我蹙了蹙眉,依旧坐于榻上,侧倚了柚木小案,静静看书。
门被霍然推开,一个形容俏丽的女子款款走入,十六七岁模样,葱绿长裙,外罩淡碧散花轻纱薄衫,朝气蓬勃,光芒四射,看来明媚动人,却举止骄奢,缺少了大家闺秀应有的雍容气度。
&ldo;妾身曹芳菲,拜见王妃姐姐!&rdo;曹芳菲口称拜见,却只不过福了一福,礼仪甚是粗疏。
我并不抬眼,继续看着书,端了一盏茶,轻轻啜着。
曹芳菲有些尴尬,凑到我身畔来,看了看我的茶,讪讪道:&ldo;王妃姐姐,您怎么就饮这种茶?这西湖龙井一看就是市面上买的,茶色差得很。我那里有上用的雪峰毛尖,呆会叫人送些你吧!&rdo;
若论顶尖的茶叶,安良等人也曾送过几包来,可惜就如当初小产在宫中时,安亦辰不敢用皇宫中任何药物一样,我也不敢用秦王府任何可疑食物,宁愿到市上去买些寻常的。不料此时居然被这曹氏嘲笑一番。
隐了怒意,我淡淡问:&ldo;你有事么?&rdo;
曹芳菲笑道:&ldo;王爷听说王妃姐姐病了,特遣妾身来瞧瞧呢。‐‐瞧来王妃姐姐气色不错,可比王爷这两天的精神好多了。&rdo;
我也听说了。安亦辰似也被我那一晚的冷漠刺到了。这几天,安亦辰一直没去上朝,终日在几位宠妾听歌赏舞,喝得酩酊大醉,喜怒无常,完全失却了原来的雍容沉静。
想害我的是他,想我死的是他,何必还惺惺作态,为我作出这副模样来?
&ldo;哦?那你已看过了,可以走了吧?&rdo;我冷冷说着,已向夕姑姑作了送客的手势,连头都不曾抬起。
曹芳菲见我公然逐客,惊讶地立在当地,一时有些木然。
而夕姑姑已冷着被打红的脸孔,扬起手说道:&ldo;曹夫人,请吧!&rdo;
曹芳菲退了两步,又不甘地站住,抬起脸来说道:&ldo;王妃,妾身知道王妃曾经备受宠爱。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王妃难道没听说过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么?还是真打算在这样的鬼地方冷清一辈子?‐‐若是王妃肯把你这有名无实的王妃架子放上一放,只怕妾身还可为你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rdo;
我抬起头,轻轻一笑,向夕姑姑道:&ldo;夕姑姑,把我的王妃金册玉印取来。&rdo;
夕姑姑应一声,迅速回我屋中,将秦王妃的诰封金册以及王妃玉印、祥仪郡主玉印,均用玉盘装了出来,端正放到我跟前。
我将盖了安世远始元皇帝宝印的金册拉开,微微而笑:&ldo;曹夫人,看清楚了:这是当今圣上御赐金册,我皇甫栖情是秦王唯一的正室王妃,你是说,圣上的金册,有名无实么?&rdo;
269诀情篇:第三十章 六月飞雪无恨处(二)
曹芳菲顿时白了脸。谅她再大的胆子,再怎么无知无畏,也不敢兜下藐视君上的偌大罪名,除非她娘家上下几十口都不想活了。
我再啜一口茶水,冷淡道:&ldo;曹夫人年轻不懂规矩,这次就算了。可请夫人记住了,秦王府也是个讲究礼数的地方,下次再来见我,别忘了按拜见正室的规矩,向我磕头请安!&rdo;
大约我的气势也极是凌厉凛冽,曹芳菲涨红了脸,嘴唇张了张,到底不敢争辩一句,掉头冲了出去。
我没有忘记不冷不热对着她的背影嘲讽了一句:&ldo;夕姑姑,安亦辰的眼光,似乎越来越差了,连这样的浅薄女子也收在了房里!&rdo;
似乎看到曹芳菲步出院门时擦着眼睛,我才觉稍稍解气,转头问夕姑姑道:&ldo;打得怎么样?还疼么?&rdo;
这曹芳菲虽是无礼,我一心想离去,本不想惹事,可见夕姑姑给打了,着实气不过,才略加弹压,为夕姑姑出一出这口恶气。
夕姑姑摇头道:&ldo;我没事。只是公主这会子将她得罪了,若是告诉了安亦辰,只怕又有闲气。&rdo;
她经了这些日子的折腾,心下对安亦辰也是失望,再也不称他王爷了。
我哼了一声,咬牙道:&ldo;他要生闲气么,也随他。横竖,不过这几日了!&rdo;
我的计划未必十全十美,但赢面应该也是不小。安亦辰已动杀心,我绝不能坐以待毙。‐‐即便他现在容我生下这个孩子,我跟他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当雷欢手背上那颗痣与我的记忆重合,我心惊胆战,甚至无法想象,这一年多来,我那因感激而渐生的爱意,是多么的可笑和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