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脏丫头是谁?”十六岁少年睥睨的瞧着一名脏兮兮的小丫头。
小丫头年约十一、二岁,也许更小,头发因多日未洗全都纠结成一团,身上也没一处干净的,还发出阵阵恶臭,看起来就像个小乞儿。
“我是刚进宅的丫头……听……听说是指派给您当贴身丫头的……”小丫头低着头,嗫嚅的回答。
少年双眼露出超乎年龄的犀利。“好啊,欺压我到这等地步,竟然派个脏到看不清楚长相的乞丐来给我!”少年愤怒得无以复加。
小丫头脸红了,羞赧于自己一身的脏污。“原本我是想洗净身子之后再来见您的,但是总管霞姊说不必清洗,您……您不会介意的。”她羞涩的解释。
小丫头卖身葬父,初初进宅,听闻这家少爷脾气甚好,被指派来服侍时,心下还十分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初当奴才就遇到好主子,但这会才刚与少爷见上面,这位少爷就已经对她怒目相视,传言说这家少爷好伺候的话……会不会是误传啊?
少年胸膛明显起伏着。“想来我在这个家已经完全没地位了,连一个总管都想尽办法要欺到我头上!”低喘着的声调证明少年正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如、如果您不高兴,我这就去清洗干净再来见您,请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喔!”新主子不高兴,她想到的就是马上转身去净身。
“慢着!”他叫住她。
“少、少爷?”小丫头顿住了脚步,又急急忙忙转身。
“今天我不想再见到你,别出现!”他严厉的告知。
“啊!您……您不喜欢我吗?”她紧张的问。怎么办,才入宅第一天就得罪了主子,她会不会被退货啊?可宋家给的卖身钱早就全花在阿爹的葬礼上,她没钱退还给人家了,一时之间,脏脏的脸庞急得滚下两行泪,顺道拖出两条污痕。
少年见了,脸色极度不佳。这又是什么招数?他冷嗤一声。
“我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接受你才好办事!”
“好办事?办什么事?”小丫头擤了擤鼻子,一愣。“什、什么意思啊?”
“姑妈是派你来监视我的,不是吗?”他满脸怒容的欺近她黑黑小小的鼻子。
“监视?”她吓了一跳。
“别装了,她安插你来当她的眼线,要你将我的一举一动全向她报告不是吗?你这就回去告诉她我认份得很,不用人监视!”哼,要派也派一个得体一点的,来个十岁不到的脏丫头,到底是想要污辱谁啊?!
“不是的,我才不是什么人的眼线,也不知道您指的姑妈是谁,我、我不会向谁报告您的事啦!不会的啦!”小丫头死命的摇着手,这样似乎不够,连头都摇得快断了。
他瞪着她。“你想骗我?”
“没有!我怎敢骗您?!”她喘息的说着。
“还说不敢!”
“我真的没有……”
“滚!”
“少爷……”
“还不滚!”
小丫头瘦弱的小膀子一缩,一溜烟不见了。杭州素有丝绸之府之称,为丝绸重镇,而杭州产的白编绫、绯绫历年皆为皇室贡品,光是商税就占了全国财政的二十四分之一,可以说是富庶天下皆知,而这当中最为出名的商家,就是宋家了,宋家不仅自己有蚕丝坊、绣坊、织坊,全国由南至北的丝绸铺子加起来少说数百家,生意遍及各地,说是杭州丝绸第一世家一点也不为过。
三月杭州,气候宜人,风光明媚,虽说秀美的湖光山色是杭州的魅力所在,但杭州的一户名宅更是当地极为出名的名胜,宅子取名“丝宅”,就位于城南门的名街,良诸大街上,豪宅其门有三,皆金钉朱户,画栋雕梁,覆以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巍峨壮丽,光耀夺目。
高阁栋宇内有芙蓉园、粉梅坛。每个亭、台、楼、阁四周皆有水,水边广植花木,水中常生莲荷,有如自然的皇家园林。
这就是丝绸世家宋家的豪门宅第。
穿过芙蓉园往东走去,一路的曲折游廊回环相通,台基、勾槛、屋梁、藻井处处绘有富贵的火焰纹和锦纹,这里是“缎园”,宋家唯一嫡出子嗣,宋连祈的居所。
冷清一年了的居所,今日出乎意料的竟挤满了人。
“连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端坐椅上,脸部保养得甚好的中年美妇,表情十分难看。
自从宋美华十一年前死了丈夫之后,就带着一双儿女投靠娘家,她为人精明霸道,回娘家的初几年倒还安份,但自从一年前宋家的当家,也就是她的兄长宋正天突然猝死过世后,她便以宋连祈还小,而自家母亲又太过年迈为理由,暂时接管了宋家的所有产业,俨然是宋家的当家主母。
白净少年坐在椅子的另一头。“姑妈,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宋连祈态度谦忍,低头算是认错了。
“你是宋家的继承人,代表着宋家,怎能做出这种事,传出去真丢了咱们宋家的脸。”王竞晓撇着嘴说,表情幸灾乐祸,就恨不得看到这天之骄子受到责罚的模样。
他是宋美华的儿子,今年二十一岁,随着母亲寄宿宋家,当宋正天还在世前,对人的态度一直畏畏缩缩,行事也胆小如鼠,对宋连祈更是恭敬谄媚得令人作呕,但自从母亲掌权后,那小老鼠性子一下就不见了,处处找宋连祈麻烦不说,挑衅得就好像自己才是正宫太子,对着宋连祈可再也看不到一丝恭敬。
宋连祈少年老成,朝表哥笑了笑。“说到继承人,表哥说的是,我代表宋家,幸亏只丢了宋家的脸,没连王家的脸也一起丢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言下之意,王竞晓姓王不姓宋,请他记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别想管到宋家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