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仿佛被细雨淋湿,携一生江南梅雨的缠绵缱绻,唱不完半生幽寂,道不尽半世寥落。
莫寒提起裙角,轻盈地跳过丝带般蜿蜿蜒蜒的小溪,不经意间掬起一抹落红。
&ldo;人间四月芳菲尽&rdo;,或许有些人真如掌心零落的桃瓣,生如夏花,死若秋蝉。
她抬头看枝桠上星星点点的红,听竹叶与风的互动,还有那男子仿若悲泣的唱腔‐‐&ldo;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
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rdo;不远处是高高的红宫墙,她仰起头,直到脖颈酸涩,才看到墙沿。
她轻轻地笑,长门,长门,长门是门外长长的宫墙,长门是心中一座隔世的堡垒。
她红唇开阖,与男子同和:&ldo;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
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
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rdo;只有落花听见。
仿佛泪已盈眶,指尖却只触到眼角的干涩。
太久没哭。
雁柱箜篌奏完最后一个音,伶人各自抱着乐器退去。
他周身素白,跪在方形歌台中央,四周是翠绿的新竹,身前是耀眼的明黄。
他向他招手,像招来一只听话的小狗。
风将男人放肆的笑声带到莫寒耳边,她想捂住耳朵,但她不能,她一身浅绿,掩藏在竹林之中。
那个被称作皇帝的男人,正双眼通红地盯着他,似一只嗜血的野兽。
他右手捏着他尖细的下巴,仿佛要将他捏碎在手中。
他饮尽白釉莲花杯中的鹿头酒,左手抓住他发丝,低头狠狠攫住他毫无血色的唇,辗转反复,久久不放。
莫寒看见他干涩空洞的眼,还有顺着他光滑如釉瓷的下巴缓缓坠落的血。
直到太监提醒要去观稼殿观种稻,那明黄色身影才从视野中消失。
她走出竹林,站在他眼前。
他仿佛被抽空了,颓败地跪坐在竹木地板上,也不抬眼看她,只是空泛地对着地板。
莫寒捧起他的脸,用袖子擦他嘴角的血。
祁洗玉奋力挣扎,但她像是见了世仇,不顾一切地擦着,好像这样,就能擦掉一个人的过去。
她恨,恨这一抹刺目的红,白珪之玷。
这一滴血,是她乞求父亲施舍的日子,是她守在母亲床前的日子,是她四处求人借钱的日子,是她第一眼看到父亲高大的别墅的耻辱,是看着母亲出嫁的酸涩……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她终于停手,直勾勾地与祁洗玉对视。
她记得这双眼睛,她在镜中见过无数次的眼睛。
孤独,却又讨厌孤独;想爱,却又抗拒爱;坚强,却又软弱;冷漠,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自私,却没有什么可以自私。
风停了,竹叶不再唱歌。
太阳被山峰撕扯成一片一片,天边的云染上了太阳的血,月亮停止裸奔,套上太阳留下的霓裳。
莫寒深吸一口气,掏出一个青色瓶子,递给祁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