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既已知晓,为何不叫人直接将它取了去,何苦来逼我?要怎么样才够?为了你的江山,要牺牲多少才够?&rdo;她苦笑,颤抖着问。
袭远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ldo;原来光是弥月一个人盯着我还不够,还有念七,呵……袭远,你真是厉害,让人不得不佩服。&rdo;
&ldo;朕之所以能够那般轻易的就将陈同翎调走,是因为,朕令他儿子陈诠代管东京禁卫营,谁会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吗?&rdo;他将她发颤的身子搂紧,皱着眉说道。他不喜欢,不喜欢她现在对他说话的语气。
她不再只为他一人着想,她的生命里多出了许多人,许多讨厌的身影。
譬如完颜煦,譬如陆非然。
但是,都不会长久。
他有这个自信,江山美人,他都要。
&ldo;原来,陈诠也被你招揽了。&rdo;无怪,念七最初是陈诠派在她身边的人,韩楚风制的兵防图,本也是通过念七传到她手中的。
如此,可算万幸。
沈乔生,柳锡洀,陈诠,在丰乐楼日日吃喝享乐的少年同伴,还能留得陈诠一人。
有什么不好呢,她应该笑的。
他有些心疼,在她耳边柔声说:&ldo;累了就睡一觉,明天朕会叫你。&rdo;
&ldo;叫醒我,然后把我送上北去的马车么?&rdo;她已然没有力气,闭上眼,听着袭远的心跳,疼痛无法言语。
原来一直以来,都由不得她选择,岑谬崖算是多此一举了,不论她愿不愿意,袭远都是要将她送还给完颜煦的。
而袭远决心要做的事,又有谁能拦的了?
&ldo;相信朕,这是最后一次了。&rdo;袭远在她耳边,低低道,&ldo;可以怨朕,但不要恨朕,千万不要,这世上,朕只有你一个了。&rdo;
&ldo;我不怨你,更不恨你,因为无论如何怨如何恨,都没有用。你从来,都不会因我而有片刻犹豫。&rdo;
语毕,绕在她身前的手臂陡然一紧,袭远愤然,咬牙道:&ldo;是,朕是对你有亏欠,但陆非然就好么?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你知道吗?若不是朕的纵容,你以为你们能在苏州过这样悠闲安逸的日子?朕告诉你,今日他已来向朕妥协,拖了那么久,无非就是想要更高的价码罢了,从此他就是朕的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rdo;
&ldo;如此,莫寒多谢皇上恩赐。&rdo;挣开他的怀抱,她起身,整顿衣裙,&ldo;事已至此,明日莫寒自会随六王爷北上燕京,皇上勿需担心。&rdo;
&ldo;那么,珍重。七年之内,朕去燕京接你。&rdo;
看着他越发成熟的眉眼,她忽地轻笑,令袭远觉不出所以。&ldo;袭远,在燕京我遇到一个人,是流落在外的前太子遗孤,算起来,他也是我大哥呢。&rdo;
袭远皱眉,不悦地问道:&ldo;你想说什么?&rdo;
&ldo;皇考曾跟我说过,先祖属意继承皇位的人并不是他,而后来,先祖病逝,太子府大火,皇考即位,却发现找不着传位诏书。而沈落梅,在火中被皇考所救,此后被接进宫,先祖驾崩时,只有她一人守在病榻前。而最终她也是服毒而死,尔后不入皇家陵墓,亦不入沈家坟地,孤零零地葬在猎场后山的小径上,连墓碑都难找到,她只说,那是她与皇考相遇的地方,这般,她才在死前求了一个恩典,她向皇考求了一件东西与之同葬。&rdo;
&ldo;我叫人挖过沈落梅的坟,那诏书封存在樟木棺材里,被特殊处理过,保存得很好。&rdo;
她勾起左边唇角,是习惯性的小动作,狡黠而灵慧。
&ldo;皇考对你,倒真是好。但那又如何?人都死了,还能怎样?&rdo;
&ldo;皇位继承的法则,你应当比我清楚。朝廷里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不少,维护宗亲礼法的老顽固更是不在少数,你说,此刻他若回朝,会是如何?&rdo;她略微提起裙子,优雅落座,含笑看着眉头越来越紧的袭远,&ldo;即使不能抢回皇位,但至少,也会搅得朝廷一团糟吧?更何况,他是个一心复仇的人。&rdo;
朱元璋的太子早逝,他死后,便是将皇位传给了皇长孙朱允文,而朱棣便是因此谋反篡位。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更能轻易地伤害。
袭远的目标是踏平女真,在那之前,他怎么能容得朝廷内乱,怎么能让这平白多出的麻烦阻碍他前进的步伐。
&ldo;你这就回去吧,兴许还能赶上和陆非然道个别,先前的话朕就当从未听过。&rdo;他摆摆手,转身往屋内走去。
莫寒也不恼,依旧是笑,信心满满。&ldo;皇上,莫寒已不是当年的阿九。当初祁洗玉的事已给我一个莫大的教训,此次,无论拼上什么,莫寒都不会有半分退缩。&rdo;
袭远顿住脚步,负手而立,却依旧没有回头。&ldo;你知道与虎谋皮的代价吗?&rdo;
她微笑着点头,了然道:&ldo;我明白,但必须一试。&rdo;
一、二、三、四,听着远街打更人的更鼓声,她在心中默数,原来,已是四更,离天亮还有多久?
长久的沉默,压抑着飘荡着玫瑰淡香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