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现在发生了什么?几乎没有人能够弄清楚。我还记得那些军官走到了临时医务所里点名,除非你失去了一只脚,所有的伤员都被命令回到阵地准备战斗。我和几个裹着绷带的伤员被安排到了前线附近的阵地上。
在那个遍布没有屋顶房子的城市边缘,我们的小组被重组起来,我在那里的几个军官中认出了魏斯雷德少校。苏联的喀秋莎火箭弹正落在我们东北边不远的地方,在那里,雷鸣般的爆炸声制造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感。我依旧感到十分虚弱,嘴里苦苦的,自己的身体似乎只是被军服和军靴支撑着。
魏斯雷德少校开始向我们讲话,他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以使我们能够在枪炮声中听到他的话。虽然他希望能够给我们一个详细的解释,但是隆隆的爆炸声,不断逝去的时间,还有随时可能呼啸而至的俄国飞机都让少校对我们说的话必须简短。
少校大声说道:&ldo;同志们!我们被包围了……我们整个师……都被包围了!&rdo;
我们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当我们正式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害怕了。这个已经被指挥人员确认的局势一定是非常严重和紧急的。在不远的地方,我们又听到了俄国火箭弹不停的发射声,脚下的大地和四周的空气里被巨大的爆炸不停地晃动着。
魏斯雷德少校继续对我们大声说:&ldo;但是我们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必须要集中所有的部队向一个狭窄的地点发起冲锋,这是我们撕开包围圈的唯一办法,这个地点必须要在西面,我们将投入所有的士兵。这次突围的成功取决于每一名士兵的勇气。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必须要成功。在俄国人包围圈后面已经有一些我们的部队在协助我们此次的突围。我相信,如果每一个人都忠于自己职守的话,我们能够从俄国人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绞索中跳出来。我相信这里的每一名德国士兵都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rdo;
魏斯雷德向我们敬了礼,然后就让我们准备集合突围。
我们的连队此时都走向了那个我们将发起突围进攻的地点。许多伤员也加入了突围的队伍,他们中的许多人虚弱得连走路都困难。大家都用自己疲惫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我们这些勇敢的德国士兵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批即将被拉上屠宰场的筋疲力尽的牲口。
但是我们只能选择进攻,或者是死亡。在那个时候,被苏军活着俘虏是完全不可能的。越发危险的处境反而增加了士兵们更加紧密的关系。在这种处境下,士兵们拿出了自己最后的几支香烟和大家分享,或者是私藏了许久的巧克力,现在都被掰成了碎块分给别人。
我现在又感到自己的胃翻涌起来,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我试图寻找霍尔斯或是其他一些熟悉的面孔,但是没有找到。他们现在一定被安排到了其他的出发位置。对我而言,他们就像是我的亲人一般。我在这群伤员里面感到十分的孤独,想找到一些可以让我多少有些希望的理由。我现在开始像老兵一样想象着一张有着丝绸面的温暖而软软的床。在战争前,老兵的生活也不太好,但是他懂得如何去用梦来安慰自己,有些时候,他消瘦的身体躺在坚硬的地上,却满脸灿烂地笑着,至少在那些时候,他看起来并不在乎那些艰苦的处境,他的梦想要远比现实强大。我在这种能力上并没有受过训练,我的梦想不能够让自己此时突突跳着的滚烫的太阳穴安静下来。
我们的西面,烟尘几乎把天空都遮蔽了,远处的地平线到处都是火光。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点燃如此广阔的土地?
一些满身烟尘的士兵此时从西面退了回来,他们和俄国人的第一次交手看来并不顺利。这些撤下来的士兵们还带下了一批伤员,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照顾这些伤员了。我们的医务兵收拾了东西准备和我们一起突围。这些伤员就这样躺在了街道上,试图自己止住不断流出的鲜血。每个人都试图去帮助这些伤员,却只能用自己笨拙的动作包扎着他们。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在我的眼前,当我们还在止住一名昏厥过去的伤员身上的血时,一名肥胖的士兵也过来帮我们,他解释说他刚刚扔掉了一名膝盖被打断的士兵。
他说:&ldo;那个家伙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我没法忍受下去。你们给我一名晕过去的伤员好了。&rdo;
我们所在的街道目前还没有遭到炮击。战斗正在前面激烈地进行着。在城市的北面,苏军的炮火像一把巨大的耙子一样梳理着废墟。当一些撤下来的人正坐在我们旁边喘息时,苏军的炮火转向了我们这里。我们军官的命令声被人群的尖叫声所吞没了,到处是寻找掩体的士兵们奔跑的声音。
这些喊叫声很快被炮弹的爆炸声给淹没了。每个还能够站起来的人都从街道上跑开了。任何一个凸起的残垣都是一个活下来的希望。炮弹猛烈地砸在我们这个已经聚集了两千多士兵的集合点。那些被抛弃在街上的伤员们只能痛苦地挣扎着。在爆炸声中,我们可以听到人体被炮弹命中而被撕得四分五裂掉在地上的声音。就像是在别尔戈罗德一样,我们周围的大地剧烈地摇晃着,周围的一切也都黯淡下来,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我们眼前晃动着。那些受伤而垂死的人正用自己的手指死死地在地上画出了自己生命最后的一道痕迹,那些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一切可怖场景的老兵们也被一种绝望的恐慌所控制了。就在我们后面不远的一堆瓦砾里,一发俄国炮弹直接命中了11名士兵所躲藏的角落,这些士兵正瑟瑟发抖地像一群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雨的小孩一般蜷缩在一起。这发炮弹直接打在了这堆士兵的中间,他们原来所在的那堆瓦砾里到处是被炸成碎片的骨头和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