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感到有几分不自在。
我问他:&ldo;那你在这儿的工作是什么?&rdo;
他有些恼怒地说道:&ldo;我的工作就是守卫这些箱子,&rdo;接着指着外面那些摆放整齐的箱子,&ldo;还有几个可怜的俄国人。他们以为我是谁?我已经快60岁了,他们居然还让我来这里当哨兵。我为了普鲁士的铁路干了30年,这就是我得到的感谢。都是一些没有用的努力。每个人都要坚守自己的岗位,这真是一支高效的部队。胜利万岁!我可以实话对你说,我受够了!&rdo;他讲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在吼叫了。他把那个咖啡壶砸在桌面上。我感到自己好像是在巴黎的某个小酒馆里。我突然感到似乎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我不假思索地向他说道:&ldo;那个咖啡壶是军队的财产。&rdo;
他看了看我,然后缓缓地放下自己的杯子,往里面倒上了一些热气腾腾的咖啡,再把咖啡递给我。
他说:&ldo;喝吧,年轻人。&rdo;
接着就是一阵沉寂。然后他用一种安静和严肃的口吻说了起来:&ldo;我的孩子,听我说,我今年已经57岁了。我从1914年到1918年在德国的骑兵师服役,我那时在荷兰的战俘营里待了两年,现在又在军队里待了3年半了。我的3个儿子在3条不同的战线上作战。我是一个老人,尽管我对于那些政治信条感到过激动,但是现在的政治已经让我感到心寒,我宁愿喝咖啡也不愿意谈论那些。所以现在喝点儿咖啡,你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暂时忘掉你现在所处的这一片混乱。&rdo;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接着说:&ldo;我不是一名军官,更不是元首,我只是一名被迫脱去自己铁路制服穿上军装的老铁路工人。坐下来,放松一些,喝点你的咖啡。&rdo;
我说:&ldo;但是你所说的有些荒唐。毕竟,每一分钟都有士兵为我们的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rdo;
他说:&ldo;如果我的国家要我作出些贡献的话,我会推迟退休几年。&rdo;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ldo;但是……但是……&rdo;
我感到自己就像是被呛到水一样。我不能够否定那些由于德意志理想主义教育所产生的强烈情感。我在这场战争里受尽了痛苦,但是我无法认同一个否定这一切的生活。我觉得这个人的话已经过分了,我难以用恰当的话表达出来,也许我还太年轻不能理解这些话。
我还是喊道:&ldo;我完全不能同意你的观点,如果人人都是你那样想的话,这一切的牺牲都是枉然的了!你的想法让我们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意义!&rdo;
我看到他的步枪在房子的一角。
我指着那几个俄国人说道:&ldo;你的那些朋友们或许会拿起你的枪的,你有没有想过?&rdo;
我以为他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了,但是他的态度和所说的话并不一致,也许他有些怕我。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ldo;我们喝完咖啡后我会把咖啡壶拿回去,你还想喝吗?&rdo;
我把自己的杯子伸了出去,我对于刚刚把一个士兵的态度推回到正轨上感到有些扬扬得意。又等了9个小时,当我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候,一列火车到站了,我登上了这列火车。
第十一章 被取消的休假
盖伊&iddot;萨杰[法国]
[出自《被遗忘的士兵‐‐一个德国士兵的苏德战争回忆录》]1967
游击队
在从维尼察开往勒沃夫和卢布林的火车上,我遇到了一些从切卡西和克莱门楚来的士兵。
他们告诉我在那里发生的地狱般的战斗,而这两个地方现在都被俄国人攻占了。整个战场,俄国军队终于靠着自己难以置信的数量优势吞没了德军的阵地,我们在抵挡他们的过程中付出了惨重的伤亡。所有在车上的士兵都是回国休假的,虽然他们看起来很高兴,但是不久前的那些经历还是像噩梦般的缠绕着他们。
火车在一个冬日的早晨开到了波兰的卢布林火车站,地上到处都是积雪,波兰的冬天比俄国还冷。大家虽然都已经习惯了在户外睡觉,但是没有人在火车上能够安稳地睡好,大家都把自己的领子竖了起来。虽然天还没有亮,但是站台上到处挤满准备开往前线的士兵。我们很容易就把那些新兵从人群里辨认出来,那些新兵无一例外都长着一张红扑扑的嫩脸。站台上每隔10米就站着一名宪兵。车站里的高音喇叭正在发布让我们下车休整的命令,我们顺从地从车上跳了下来。我由于寒冷和缺少睡眠而全身发着抖。
我们在站台上排好队,然后就向站台尽头的一个大厅走去。当我们走向大厅的时候,喘着粗气的火车头拖着空空的车厢开到了另一条铁轨上。
在大厅里,我们都领到了一份咖啡和两勺味道奇怪的果酱。当我们正吃着的时候,几个军官爬到大厅里一个装着高音喇叭的台子上。宪兵们正在台子的下面扫视着人们。
一开始,那几个高音喇叭嘶叫了一会儿,有人调了一下音,接着一个鼻音很重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那个军官的讲话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到大家的脸上:&ldo;……休假必须被取消。&rdo;
我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下面的词语是清晰无误的:
&ldo;形势的需要……困难……责任……必要的努力……胜利。&rdo;我们慢慢清醒了过来。人群里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和骚动。但是现在大喇叭里已经传出了&ldo;德意志进行曲&rdo;。随着这个通知,数以千计士兵的休假梦想破灭了。此时喇叭里的音乐放得更响了。那些我们正在吃的果酱此时也味同嚼蜡,手中的咖啡也变得愈发苦涩起来。在为自己感到难过之前,我们已经被宪兵们赶上了一辆开往东部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