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带我们来的军官对我们说:&ldo;你们过一会儿才会被派往你们所属的连队,现在抓紧机会睡一下吧。&rdo;
我们用自己的手电筒照着这间黑糊糊的屋子,发现这里有两张长椅和四五个大桌子。每个人此时都躺了下来,士兵们把靠自己最近人的大腿、屁股或是皮靴当枕头。现在所有的不适都不重要了,至少我们不在雨里了。一些人马上就鼾声如雷地睡着了。大家都感到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都在想着那个肯定会到来的休假。
但是我们这些刚刚从前线下来还没有习惯这种白日梦般的安慰。难以遏制的困倦牢牢地抓住了每一个人,我们迅速地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大概休息了相当长的时间。当我们被一片嘈杂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刺耳的哨音响了起来,我们挣扎着站起来。我们的仪表现在看起来简直又脏又乱,如果元首看到我们的话,也许会把我们送回家或是枪毙掉。
那个把我们唤醒的军官用一种惊讶的神情看着我们,也许他也没有想到德国军队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他开始对我们说话,但是我已经记不得他所说的内容了。我多少还没有完全从睡意中清醒,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说话。我们意识到现在就要出发回到自己的部队了。
这里有一间木屋被用做淋浴室,但是现在外面已经等了一大群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洗到澡。有人给我们提供了用便携式汽油桶改制的水壶,里面装满了热水。但是大家都累得连澡都懒得洗了。当我们还在新兵训练营的时候,常常对自己军服上的一个污点吹毛求疵,但是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所关注的是那些更为重要的事情。再者,外面的气温实在太冷了,没有人想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尽管这些衣服不过像一些麻袋片披在我们的身上。
我感到冷得发抖,担心自己又生病了。开饭了,我们像一群乞丐一样排在厨房的外面。这时,从河那边刮来了一阵湿冷的疾风。两名炊事兵用大汤勺把热汤盛到我们已经变了形的脏兮兮的饭盒里。我们希望能够喝上一些咖啡,但是这样的想法太不现实。厨房现在提前给我们供应了热汤,这些热乎乎的浓汤让我们感到好受了许多。
一名少校正在注视着大家,他正在寻找我们的军官,一个负责我们的上尉向他走去。
那名少校说道:&ldo;同志,已经给了你和你的人时间把自己清洗干净,我认为你们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rdo;
我们的上尉回答道:&ldo;是的,少校先生。&rdo;
上尉命令大家走到那些装着热水的便携式汽油桶前。我们此刻羡慕地看着那些能够进到澡堂里好好冲个热水澡的士兵们。这种体验简直就像是来自天堂的礼物一般,因为这里现在是如此接近前线。
正当那些站在前排的士兵脱去了自己的衣服并把那些躲藏在皮带附近的虱子拿去的时候,我们突然接到了立刻出发的命令。对我而言,这个命令是一个让人欣慰的变化。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脱去自己的衣服几乎对于我们而言是不可能的,我更愿意把那些虱子留在我的身上,而此时我的肚子依旧咕咕直响。
现在可以肯定自己又病了。
我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感到寒气一直窜到了我的脚底。我们登上了外面的卡车,卡车依旧像以往一样严重超载。但是现在没有人抱怨什么。无论车上如何拥挤,这总比走路要强。但是我马上就遇到了一个麻烦。
卡车走在一条被雨水变为沼泽的道路上,轮子把路上的泥水向两边泼去,这个景象看起来像某个城市的喷泉一样。我此时想起了我们从顿河的撤退。俄国现在还是一个泥浆的海洋吗?我们向北面的一片丛林驶去。几个不时的爆炸声传到了我们的耳里。但是听起来这些爆炸规模并不很大。天空开始阴沉起来,大雨就要来了。
我挤在两个战友中间,身体随着卡车在泥泞中的颠簸而起伏着。我越来越感到不舒服,嘴唇和脸烧得滚烫,一点微风就让我感到好像是针刺般冰冷,肚子也越来越疼,这些疼痛在我全身放散开来。开始时我以为这是因为我们刚刚经历过艰难日子,特别是在科诺托普突围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康复。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看起来很可怕,肠子正在里面痉挛着。自然没有人会对我的问题过问一下,而且我也不是这里唯一肚子疼的人。但是紧接着我的疼痛开始加剧了,我不得不弯下腰来,虽然车上挤得厉害,而且我还背着自己的装备。
旁边的一个家伙注意到了我的不安,他凑过来对我说:&ldo;没关系,朋友……我们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rdo;但是他显然不比我对于这次行程的目的地更清楚。
我说道:&ldo;我肚子疼死了,但现在实在不是一个适合上厕所的时候。&rdo;
突然我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难题是什么,肚子正在翻江倒海似的几乎要爆炸了。我现在当然不能让这列车队停下来,只好对自己所要面临的难堪局面大笑起来,但是无论怎样我都要想出一个解决的方案来。我们的车队正在通过一片森林,即使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我也不可能立刻从车上跳下来去解手,如果这样做的话,恐怕会被认为是一个逃兵而被枪毙的。
但是怎么才能够忍住呢?我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这个办法并没有奏效。我的肚子越来越疼了,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