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告诉维尔纳,魏斯雷德少校死了,还有弗罗施也死了。老兵也告诉了我们其他一些过去的战友的死讯。虽然这些过去熟悉的名字给每一个人带来了沉重的悲伤,但是我们依旧对于能够活着看到一些过去的朋友感到非常高兴。
我们要维尔纳给我们谈一谈德国那里的消息,我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兵的讲述。
维尔纳说道:&ldo;我那时在波兰的坎西战地医院,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了,那里的医生接连两天都没有时间照顾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的生命力是如此顽强,许多人都没有在那里挺过来。我在那里一直呻吟了10天,前两天是最痛苦的,我的伤口不断地感染,接着给我输了血,消毒,接着又感染,直到现在我终于回来了,并和你们一起又要度过另一个该死的秋天了。我现在最怕潮湿的地方了,我得了关节炎,这真要命。&rdo;
老兵再次开起了玩笑来发泄此时自己的怨愤。
霍尔斯问维尔纳:&ldo;那你一定被允许回家休病假了?&rdo;
维尔纳回答道:&ldo;没错,霍尔斯,我是回了德国一趟,去了法兰克福。我本可以再走远一些,如果我愿意的话,但是我没有理由这样做。我住在一个女子中学里面,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女孩子了。我们的粮食很紧张,但至少我们能够自由活动。你们注意到了没有?我丢掉了一只耳朵。&rdo;老兵此时向我们自嘲地笑着。
我们此时看到老兵的右耳没有了,他右耳原来的地方现在是一片有些泛白的光滑的粉红色。看起来那里似乎随时会裂开一样。其实我们早就看到了,只是我们都没有注意而已,有太多的士兵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我们已经习惯不去注意了。
普林斯此时说道:&ldo;没错,你从这面看去,好像是死了。&rdo;
老兵咧嘴笑了,他说:&ldo;这是因为你看了太多的死人,当没有死人的时候,却依旧在幻觉里看到了。&rdo;
索尔玛此时喊道:&ldo;别胡扯了,给我们讲讲德国吧,&rdo;
老兵这时才说:&ldo;嗯……好的。&rdo;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感到这沉默的一刻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斯佩罗夫斯基军士长问他说:&ldo;法兰克福那里怎么样了?&rdo;(斯佩罗夫斯基的家乡是法兰克福,他的家人或许还在那里。)
老兵此时不再看着大家了。他看起来似乎在注视着自己的内心。
他说:&ldo;我那时住的女子中学在奥德河的东岸的一座山上。你从那里可以看到法兰克福市。整个城市都变成了那种灰色,到处只有一些残留的墙壁,到处都被大火熏黑了。城里面的市民们现在就住在这些废墟里,像我们这些士兵住在战壕里一样。&rdo;
当斯佩罗夫斯基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有些抽搐起来,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他继续问道:&ldo;那我们的战斗机……还有高射炮……没有任何防空力量了吗?&rdo;
老兵回答说:&ldo;当然我们有了……但是那些简直不成比例……&rdo;
沃勒斯此时说道:&ldo;别担心,斯佩罗夫斯基。你的家人肯定已经撤到乡下了。&rdo;
斯佩罗夫斯基此时用一种绝望的声音喊道:&ldo;没有。我的妻子给我写信说她已经被征召入伍了,而且她必须待在城里面,没有人能够擅离职守的。&rdo;
维尔纳知道自己的话语会给这里的听众带来很大的冲击,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并看不出来有什么太大的不安。
他接着说道:&ldo;这是一场所有人都参与的战争。没有任何人能够从这里面逃脱掉,德国的士兵们必须要能够承受住这一切。&rdo;斯佩罗夫斯基现在走开了,他看起来非常震惊,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有些趔趄地走着,好像是喝醉了一样。
德国士兵必须要承受住一切。我们对这样的局势显然已经不太能够适应了。林森现在像石头一般一动不动地坐着,他面色看起来非常凝重。
林德伯格问道:&ldo;我们那里的那些城镇怎么样了?&rdo;他一定在想着那个在康斯坦察湖畔的老家。
老兵说:&ldo;我不知道,但也许那里也和别处一样吧。&rdo;
霍尔斯有些恼怒地说道:&ldo;你显然知道如何提升大家的士气的。&rdo;
老兵反问道:&ldo;你们到底是要听真话还是童话?&rdo;
我感到自己仿佛走在一片笼罩着烟雾和遍地瓦砾的地方,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对任何东西感到失望了,现在已经学会了平静。当然我也想葆拉,但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到她的来信。我的生活里面已经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坏消息,就像是一个屋檐雨槽下面的水桶一样。当这个水桶被灌满了水流出来的时候,再多的狂风暴雨也不能增加这个水桶所能容纳的水了。
我们又坐上了一列在这个地区非常罕见的还运行着的火车,穿过早晨的霜冻向东普鲁士开去,马上就要度过自己在这个战争里的第三个冬天了,这里有些老兵已经度过了五六个冬天了。我们在晚上前进着,所有车上的灯光都熄灭了,那些占据了我们基地的俄国飞机在白天的时候活动非常频繁。我们正向普鲁士、立陶宛、拉脱维亚和库尔兰前线开进,在那里一些残存的德国部队还在艰苦地和苏军战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