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眉僵直在轩窗下,与雅重月困惑的视线纠缠,给这突来变故懵了脑袋。
舞英殿里气氛顿时由欢欣鼓舞,急转直下转为诡谲万分。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人人挂著满脑门黑线,噤若寒蝉。
──皇上鬼门关前打了个转身,清醒过来连柳大人都不记得了。难道是已经喝了孟婆汤,却给柳大人从奈何桥上活生生拖回来……?
太医院执掌试探著答:&ldo;皇上,他是……柳从眉大人……&rdo;
皇帝美眸一挑,疑惑反问:&ldo;柳、从、……眉?&rdo;
三个字说出来意外艰涩,眉峰紧皱。就连再不懂察言观色的人,也看得出皇帝对这个名字分明一片空白,毫无感应。
完蛋了,醒是醒了,皇帝居然又闹起失忆。
太医院执掌有种自己都想去跳忘川的万念俱灰感觉:&ldo;那……皇上对微臣可有印象……?&rdo;
雅重月扫他一眼,皱起眉,捂嘴咳嗽:&ldo;霍文,你问这,咳咳,什麽鬼话。&rdo;
霍执掌手一抖,大惊失色。
再随手拉过几个文臣请示,雅重月狐疑的一一说出那几人名字,无一疏漏,神情如常。再问及几位不在场的六部尚书大人官衔、姓名、字号,看得出皇帝已是在勉强按捺著不耐烦,磨平性子配合著回答这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於是,太医院老的少的,资格深的资历浅的,全部把心沈到谷底。
──皇帝除了质疑柳从眉的存在外,并没对其他人产生记忆空白,难道……
那麽多人里面,他独独不记得柳大人?
雅月圆紧赶慢赶,路上换了三匹马,大汗淋漓赶回绛羲城,一下马就直奔舞英殿。
乍迈进房,差点就给内室中遍布的愁云惨淡低气压,瞬间压成一摊薄饼。
&ldo;皇兄!&rdo;目不斜视,推开一脸尴尬的太医院执掌,心急如焚挤到龙床边。
顾不上寒暄,拿过雅重月的手腕,凝神切脉。
雅重月看他的目光倒很亲睦,一边咳著嗽,一边气色不好的道:&ldo;三皇弟,朕、咳咳,无事……&rdo;
他倚靠在软枕上,不一会就咳得七荤八素抬不起头来,不断冒著虚汗。雅月圆全神贯注在他脉象上,脸色越来越沈,竟至一句话都说不出。僵著面,坐在皇帝身前一动不动。
霍执掌嗫嚅道:&ldo;三王爷,皇上他,忘记了柳大人……&rdo;
雅月圆闻声回头去看柳从眉。柳从眉离雅重月稍有些远,背著光站在窗边,看不清他面上表情。
雅月圆心头顿时像压了一块重若千钧的石头,沈甸甸把心脏往下拉扯。
【焚香这种药,致幻效能强劲,足以影响神智,故平素能令人飘飘欲仙,快活欲死。】
【几倍恩来便几倍偿,当後效毒性发作起来时,效果也是同样加乘的可怕。最多半年,药性入骨,积重难返,首先会出现的症状是记忆受到侵蚀。一步步的,先将最在意之人从脑海里抹去,随後慢慢消融其他次级意识。待得完全神智懵懂时,此人便回天乏术。】
麒麟山上,他曾再三追问青霖焚香的药性和解方,师父却只是冷冷含笑,只肯告诉他服食焚香的後果,一派对雅重月袖手不管、由其自生自灭的冷漠。任他如何厮磨硬泡,青霖也是守口如瓶,缄默不应。
他恐惧看到的一幕现今变为了事实,雅重月近几个月来一心纠缠在柳从眉身上,殚精竭虑;私底下加重焚香药量,在失去其他药材克制的情况下,毒素现已加速沈积入骨,游走周身四肢,渗透到了每寸经脉。他给雅重月熬那些药汁,不过是拖延了几分焚香毒性发作的时机,根本无法拔除彻底。
皇兄已经开始遗忘柳从眉……
再任其发展下去的话……
激灵灵打个寒颤,雅月圆蓦地起身,焦躁扭头就要走:
&ldo;我去找师父,他一定有解救的办法!&rdo;
雅重月一把拉住他,指著柳从眉,秀美的眉颦得越紧,不悦道:&ldo;朕内寝中,不可能有无关紧要的角色混入,这个站在窗边的人朕怎会毫无印象?咳、咳咳……你们,为何都不与朕明说他的身份?&rdo;
他神智虽受药性所迷,有些恍惚,却仍保留了一国之君清晰的判断力。看著轩窗边神色难辨的儒雅男子,只觉心头有种莫名骚动,似乎与这人有过相逢千年的缘分,却又像素昧平生的陌路人。
雅月圆一时怔愕,面对这个简单问题左右为难:&ldo;他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