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吃饭或许可以,不饮水却是不能的。
他克制著自己不发出呻吟,一是想节省力气,面对破水後更趋强烈的疼痛;二是因为他清楚的认识到,狱卒不会给他送水来。喊得自己口干舌燥,只会令生产过程更加难以忍受,让孩子更加不安。
柳从眉沈默著,竭力不让自己去想身体已忍耐了一天的缺水。
二更的梆子敲过,柳从眉艰难的吞咽口水,却只见喉结移动,尝不到半点水分。唇角早已微微开裂,喉咙中像塞了一把沙砾,磨得嗓子眼辣辣的疼。
好渴。
视线不由自主投放到最角落里那个盛著浑浊液体的破碗上。
那不知是这间牢房的第几任住客留下来的了,碗沿尽是破豁,内中勉勉强强有三分之一颜色难看的黄水,很难判断是否是饮用水放久了变成那般模样。
柳从眉只看了一眼,便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不能喝。
他自己曾经主管朝内大小诸事,自然晓得诏狱里一些不能公开提审的要犯,会在授意下&ldo;意外身亡&rdo;的情况。且不说那碗中水色奇怪,也许曾被下过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算那是正常清洁的水,摆放了如此之久,水质只怕早已变馊变坏。
他不能做饮鸩止渴这种事,以一时的干渴得到满足,害得腹中萍心受到侵害。
柳从眉对自己摇头,将嘴唇愈加咬紧,憋回一声闷吟。
抓著那名守宫侍卫带路,墨愈梵在皇宫内院的屋檐上箭步如飞。他轻功极好,足不点地,凭著一口真气穿梭於一座又一座宫殿间,掠向刀戟明亮、守备森严的诏狱方向。
被他抓住的侍卫不晓得是胆子太大,还是出於同情柳从眉的心理,给墨愈梵像小鸡般提在手里,在琉璃瓦上晕晕乎乎跳来跳去,还忍不住开口:&ldo;这位大侠,前方不远处是诏狱,你孤身一人前去劫人,势单力薄只是送死。&rdo;
墨愈梵蒙著面,看不出丝毫表情,侍卫侧头,只看见男人冷厉眸色中,酝酿著暴风雨来临前夕的汹涌情绪。
&ldo;你是柳大人的故交吗?&rdo;竟然奋不顾身到连诏狱都敢闯。那里可是自大雅建国以来,就从来没有人能活著走出来过的阎罗地狱,任你武学造诣再高,要保命都是侥幸,更遑论还要抢人。&ldo;我听说柳大人身患重疾,即便你见得到他,要平安带出……&rdo;
&ldo;闭嘴。&rdo;墨愈梵心头躁烦,剑尖轻抵,脖颈处已见血半分。
他岂会不知柳从眉此时身处怎样一种状况?
临走时他曾嘱顾裳上了留海峰後,每日要用脚程最快的信鸽传书给自己报柳从眉近况,却一连两天杳无音信。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扔了杂事回到留海峰,住居内遍寻不著那人身影。
颦香伤痕累累扯著他衣角大哭,将事情始末断断续续说完,墨愈梵险些当场就疯掉。
雅重月竟然跟踪特意去宫里送信的顾裳来到留海峰,竟然把不足一月便要生产的柳从眉掳走,从留海峰到绛羲城这一路风尘仆仆,从眉那麽重的身子怎麽可能撑得住!!!
他问颦香,柳从眉被带回宫,最有可能会给皇帝藏在何处?
少女啜泣著:&ldo;主子是朝廷钦犯,雅重月一心置他死地,肯定不会好吃好穿待他。颦香听主子说过,在逃的要犯押回去,通常都要下到最阴森磨人的诏狱里。&rdo;
&ldo;诏狱?&rdo;九刑门门主心一沈。这个牢狱的名头如雷贯耳,他自然清楚那是怎样一个令人胆寒的地方。
&ldo;但是墨门主,雅重月故意把香儿留下来,就是要引你上钩,你不能冲动中计……&rdo;颦香话未落音,眼前已失了墨愈梵踪影。
上钩,中计?那有什麽要紧?
即便眼前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即便要杀出一条血路,以毕生功力拼到最後一丝力气用完都好。只要柳从眉在那里,他就会义无反顾冲杀过去。
从眉,我来救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你等我。
起落间,月盘升得更高。
在如水月色下拉长了身影的两人,越过又一座飞檐翘角的精巧楼阁,在近三丈高酷似城墙的一堵壁前停了脚步。
他们立足的这个楼阁尖顶,距离那堵墙壁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墨愈梵粗略估计了一番,在心中默算好分寸。
&ldo;墙後就是诏狱?&rdo;问那名同行的侍卫。後者刚一点头,哑穴便被制住,接著昏穴亦受到一击,直挺挺倒卧屋顶,人事不省了。
墨愈梵深吸一口气,饱提内元,身形骤然拔高,如离弦之箭急速攀升到墙壁最高处的石砖处,踩稳砖块,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