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如风,门扇识趣阖上。
柳从眉慢慢掀开薄被,在雅重月僵直的转过脖颈来时,眼眸无悲无喜,语气淡然从容,道:&ldo;你过来。&rdo;
&ldo;从……眉……&rdo;
音如春风过耳,雅重月却只觉得双腿似灌铅,千钧沈重。他又换回原来的称呼&ldo;你&rdo;,而非&ldo;皇上&rdo;,是否意味著他原谅了他?本该欣喜,为何他心头阵阵发毛?这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古籍有没有描述过到底毁灭性後果会有多严重……
柳从眉又朝他轻轻唤了一声:&ldo;重月。&rdo;
第七十八章回首下
雅重月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没见过柳从眉如此温言款语唤他的样子,皇帝毛骨悚然,只恨不得多长一双腿溜之大吉。
越是温和的人发起火来越是悚人,而当这股情绪慢慢酝酿至发酵,爆发力何其恐怖。
感受到莫名压力的一国之君,想不战而逃……
柳从眉久候不到他动静,也不动怒,只试探著将腿伸下地,摸索著床尾的鞋履。
雅重月哪可能让他下床走过来,抢先一步,硬著头皮迎了上去:&ldo;从眉──&rdo;
&ldo;啪!!!&rdo;
清脆一声巨响。
雅重月捂著红肿脸颊,怔愕当场。柳从眉扬起的手掌还在半空中,不待他回过神来,又是一股掌风袭来。但到了中途却忽然失力,软软垂落,只不住轻喘。
鲜明的五个手指印浮现在皇帝俊美无匹的脸颊上。
面部其实不是很疼,疼的是心。
&ldo;从眉,&rdo;雅重月怔怔地,小心翼翼的,唤那动手打人的人,&ldo;朕很抱歉。&rdo;
&ldo;是朕自以为是了……&rdo;
柳从眉仰面凝视他,雅重月在那人状若平静、实则蕴含了如海水般深沈浮泛复杂情绪的眼眸中,分辨出烟雾般难以捕捉的轻颤。
从眉,他在恐惧。
他在恐惧倘若他没有察觉他的异常,就这麽让他甘愿牺牲的减少寿命下去,终有一日他必须怀著未出世的孩子面对他提前衰竭死去的事实……
从眉,你眼神中的担忧泛滥得来不及掩饰,氤氲水雾的眸子叫人不忍移开视线,朕可不可以奢望一事──你是……爱朕的?
唇上传来温热触感,柳从眉眨了一下眼皮,冰冷泪意自眼角滑落,咸咸液体落入唇角。
怎麽……竟然落泪了?
他恍恍惚惚想著,努力看清眼前半蹲下身子来的少年皇帝,但睁眼的举动只是让那恼人的泪水下滑更急。
雅重月吻住他唇瓣,伸出舌尖将那人唇侧冰凉轻轻舔舐去。鼻息相闻,心跳声贴近到再无间隙。
用低得只有他二人听得见的语调轻柔道:&ldo;朕再不胡作非为,累你操烦。为了你和你腹中孩儿,朕一定会撑过焚香毒性,延年益寿,永远伴在你们身侧。&rdo;
身子慢慢抬升,皇帝顺著泪痕轨迹往上吻,吻过脸侧、眼角,吻过颤动的长睫,吻过秀美眉梢,停在光洁如玉额头上,灼热气息轻轻撩动柳从眉不再平稳的心绪。
他双手撑在雅重月胸膛上,违心的想将他推开,无奈雅重月虽然病怏怏的,揽住他却用上了全力,帝王霸道之气再度显露无遗。
&ldo;嘘……&rdo;含糊不清的哄那年长自己许多的男人,像哄稚气赌性的孩子,&ldo;从眉,再不要推拒朕,再不要为难自己来保全朕的江山,你之情意,朕这一刻,已心如明镜。&rdo;
过去诸多迷障,诸多困扰挣扎,诸多清规戒律约束条框,在生与死的一线之隔中,就如同泡沫微尘,散尽无形。
再大的藩篱压力,再多的非议言论,再毒的责难目光,又怎抵得过阴阳两隔,天人永违的噬心剧痛?
柳从眉低著头,慢慢放松了推拒雅重月的力道。雅重月揽过他腰,将他轻轻放回床上,他也没有再反抗。
仿佛走过无数道川涌呼啸的激流,历经了种种误解、构陷、彼此伤害、隐瞒真情後,同榻而眠的两人,才真正寻得一方心平气和的安谧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