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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他坐在紫檀木的桌案后，仿若入定冥想，一动不动，只有狭长瞳眸中泛着晦涩隐痛的波光。

静坐良久，他才自御椅中起身，半蹲于桌案旁，双手轻轻摸索着桌下的地砖。

只听机关启动的细微异响，砖面凸起，显出一小方地底空格，其中放置的赫然是和氏璧国玺。

国玺和印玺不同，只有在颁发重大诏书时才用，比如封号，传位。而此时在珍贵国玺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支不起眼的木簪。

他将木簪取出，然后关闭机关。

这支簪子，才是他少年时亲手所刻。

思及此，他不由露出苦笑。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子，而&ldo;她&rdo;亦已不是旧时纯真俏丽的可爱少女。

一切都回不去，连缅怀都似乎变得多余。

他还记得那一年，登基前数月的某日，他笑着对她说：&ldo;即便将来后宫佳丽成群，却也只有我的皇后才配戴上这支发簪。&rdo;

她歪着头笑吟吟，粉嫩脸颊染上一抹赧然的胭脂色，娇美可人。

他说过的话，最终没能够实现。而她清甜的笑容，后来再也看不到。

一幕幕回忆画面浮上脑海，皇帝的俊容越发深沉，右手稍稍用力，便听木质发簪发出&ldo;咔&rdo;的脆响！

断了。其实，早该断了。

裂成两截的簪子，一段的簪身上写着&ldo;赠吾结发妻&rdo;，另一段上是个单字，&ldo;凌&rdo;。

这支簪子与送给路映夕的那支，几乎一模一样，差别只在于没有特殊刻名。他自嘲地扬唇，眸光骤暗。五指猛地收缩，掌中运劲，木屑碎粉渐渐滑落指fèng。毁得很彻底。

不可否认，他送路映夕木簪，居心不良。但却也是他为自己举行的一个告别式。

已经七年了，&ldo;她&rdo;始终无法原谅他曾经的伤害。而他，也忘不了她当初的狠辣决绝。

既然如此，就让往事随风，谁也不要再回头。

……

凤栖宫里的路映夕自然不会知道皇帝的复杂心情。

傍晚时分，她去看望小帝姬。她总是选在帝姬睡觉时去，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的愧疚，不想看见小女孩天真无辜的眼神。

去往帝姬的寝殿，恰巧经过斋宫的侧门。她示意凤撵停下，掀开帘幕，定睛细看了片刻。

&ldo;娘娘？&rdo;随行的宫女小南走近撵帘，轻声询问，&ldo;娘娘可是有事？&rdo;

路映夕淡淡抽回视线，微笑道：&ldo;本宫嫁入皇朝这么久，倒从未见过那位姚贤妃。&rdo;

小南低眉垂眼，恭敬回道：&ldo;姚贤妃诚心礼佛，不理世事，皇上便就允了贤妃娘娘无需同各宫问安。&rdo;

路映夕点了点头，随口问道：&ldo;姚贤妃搬入斋宫多久了？&rdo;

小南略迟疑了下，才答道：&ldo;如果奴婢没有记错，大概有六年了。&rdo;

路映夕心中隐隐一跳，再问道：&ldo;四妃之中，可是她最早入宫？&rdo;

&ldo;回娘娘，姚贤妃和林德妃是一个时间入宫的。&rdo;小南谦顺回答，但似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抿紧了唇。

路映夕自撵车中走下，边道：&ldo;本宫想去斋宫拜会姚贤妃。&rdo;

小南的脸色一僵，为难道：&ldo;娘娘，听说姚贤妃不喜见人……&rdo;

路映夕扬眉，笑道：&ldo;本宫只是想向她请教佛禅，并无它意。&rdo;说完，她也不理小南的欲言又止，径自走向斋宫侧门。

门外侍立两名宫婢，见她走来，忙屈身行礼，可待礼毕，却道：&ldo;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正在做晚课，恐怕不便见客。&rdo;

路映夕吃了颗软钉子，但也不恼，浅笑着道：&ldo;那么本宫进去等姚贤妃。&rdo;

静默须臾，其中一名较年长的宫婢做了个手势，为她带路：&ldo;皇后娘娘请。&rdo;

这座宫殿出奇的幽静，没有太监，只有宫女。那些宫女大多有些年岁，竟无一人是豆蔻年华，且都神情严谨，面色冷淡。

入得厅堂茶室，便闻袅袅檀香，香味不浓，甚是清雅，令人有一种凝神静气的感觉。

宫女奉上热茶，轻巧地退了出去，只余小南和原先的那名宫婢伺候在侧。

路映夕环顾这间茶室，心中颇感诧异。没想到皇宫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简直像风雅隐士的居所。左壁挂着的山水画，笔墨浅淡，清逸横生，疏简构图中可见一丝孤高。看这幅画的纸质，应是旧图。而右壁则是一首题诗，&ldo;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rdo;以诗为画，禅意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