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映夕抬了抬眼皮,瞥她一眼,笑道:&ldo;皇上与本宫早有共识,再说待到本宫临盆时,就算他在宫中也帮不上忙。&rdo;
见她没有一丝介怀,晴沁也就不再操心,转而道:&ldo;奴婢听说刑部沈大人近日与礼部尚书频频往来,似要为皇上准备新晋秀女,待皇上回朝即可充盈后宫。&rdo;
路映夕唇角微勾,散淡地吐出一语:&ldo;枉做小人。&rdo;
晴沁很是认同地点头:&ldo;可不是。皇上都不在宫中,他何必这般多事。&rdo;
路映夕心中清明如镜,沈奕举动反复,既说要报答她,却有做一些破坏她幸福的事,无非是他无法平衡自己的感情。
晴沁安静想了会儿,突发奇想道:&ldo;如果能够把沈大人和韩淑妃配作一对,娘娘便可自此高枕无忧。&rdo;
路映夕闻言啼笑皆非,睁眸看她。
对上她明亮带笑的目光,晴沁微窘地别过头,讷讷道:&ldo;奴婢冲动妄言,还请娘娘降罪。&rdo;
路映夕唇畔噙着笑意,但心底慢慢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小沁所言虽是离经叛道,但若能成真,那确实是一箭双雕,可以省却她不少心力。
又默思了须臾,她坐起身来,正色道:&ldo;小沁,去研磨。&rdo;
&ldo;是,娘娘。&rdo;晴沁也不多问,恭顺地前去。
路映夕眼中亮起狡黠光芒。既然沈奕一心要报答她当日救命之恩,那她便挟恩索报。倘若她开口要沈奕替她留意韩清韵的动向,那他自然要找机会接近韩清韵。而一个单相思的苦闷男人与一个失君宠的女子,也许某日真能天雷勾动地火……
此事成或不成,与她都无损失,一试无妨。
……
夏末的天气依然炎热,路映夕的肚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怕热,时常嗜睡。她清美的脸庞并未发胖,但是小腿变得臃肿起来,有时夜里会抽筋痛醒。每当那样夜阑人静的时刻,她都抑不住感到一丝丝难过。但等到田亮起来,她便又如常的清淡平静。
边疆时有战报传来,皇朝大军开始掌控了整个局面,霖国已显疲于迎战的状态。而据传,南宫渊的病情似乎益发严重,已经极少在沙场上出现。
路映夕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之感。是她把师父想得过于复杂了吗?师父是真的生了重病?
内心压抑着隐忧,时间如水般流淌而过,状似无澜无波,倏忽便到了秋季。
路映夕临盆的日子已近,身体比之前更差了些,每隔数日就会发作心疾。若不是体内有一股强大的真气镇压着,或许她已挨不过去。
这日清晨,她起床后莫名感到心头闷堵,手足发凉。原想也许是近日多忧多虑才导致心神不宁,但当范统求见之时,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那不详的预感大抵要应验了……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面上勉力镇定,缓步去往内殿。
偌大的堂皇殿堂,漫地金砖被殿门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照耀得刺眼晃目。
路映夕抬袖遮眼,抑下头晕目眩的不适感,走上高座,屏退内侍,才轻轻地开了口:&ldo;范兄,前线是否有消息传回?&rdo;
范统笔挺地站在大殿中央,面容严峻,只是一双炯目中依稀泛着怜悯之光,沉声回道:&ldo;我朝大军三日前攻下霖国金州,已成功吞并霖国二分之一国土。据回报,皇上秘密启程回朝,五日之内应能抵达京都。&rdo;
路映夕未敢欣喜,一手按着怦怦直跳的太阳穴,低声道:&ldo;皇上为何决定提前回国?&rdo;她知慕容宸睿的性情,他既想亲手一统天下便不会轻易放弃,除非有特别的原因……
范统轻咳了两声,似在思索应如何回答,半晌才道:&ldo;皇上知晓皇后临盆在即,而目前战局又已稳定,便就决定提前回朝。&rdo;
路映夕凝目直视他,定定盯着良久,一言不发。
范统被她看得心虚起来,垂敛眸子,极缓慢地说道:&ldo;在金洲战役中,我军巧破霖国玄门阵,迫得霖军退入百里茂林,当时皇上领着一支精锐先锋骑,追入茂林。&rdo;
路映夕听得一颗心高悬至喉头,蓦地站起,大声问道:&ldo;皇上受伤了?&rdo;
范统摇头,不知为何不自禁地放柔了嗓音:&ldo;皇上龙体安康,并未受伤。&rdo;
路映夕眸光骤暗,高悬的心突然坠入谷底,拢在宽袖里的手颤抖的愈加厉害。
范统抬眼注视她,轻不可闻地道出一句:&ldo;霖军元帅南宫渊被皇上一箭射中,一箭穿心……&rdo;
范统顿住,不忍再说下去。
路映夕脑中一片空茫,只嗡嗡地回荡着&ldo;一箭穿心&rdo;这四字,双手无意识得掐紧,指甲深深戳入掌心,但她却毫无所觉。
一次还不够吗?她还要再一次承受失去师父的悲恸?
这次是真是假?定是假的吧?师父武功非凡,怎会那般容易被利箭射中?即使中箭,他也能自医。她不信……
范统见她眸中透出难掩的凄楚,动了动嘴唇,犹豫片刻,还是低声添了一句:&ldo;当时南宫渊抱病上阵,听闻是胸口旧伤未愈,又加上早前中毒残留了毒素与体内,故而……&rdo;
范统的原意是不想路映夕责怪慕容宸睿,却不知此话令她更痛心悲怆。师父的旧伤,是之前丰城战役所受,而那毒却是为了就她所中。师父百般为她着想,可她给了师父多少关怀?她什么都没有为师父做,甚至连劝慕容宸睿不要御驾出征都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