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半烟咬了一口火腿肠:&ldo;这种虫子根本不可能自行长这么大。&rdo;
萨满博突然抬起手,取下面具。
那是张极为稚嫩的脸,如十一二的小女孩。她开口,百灵鸟般婉啭清脆:&ldo;它们早就成熟,等待在荒野。&rdo;
她的汉语出乎意料的好,让宋半烟忍不住好奇:&ldo;因为我会呼麦,所以你留下潜英石。潜英石有毒,能引来狼群,但同样只有它才能克制虫子。是杀机也是生机,这是个考验。你想让我干什么?&rdo;
年幼的萨满博望着宋半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十分满意。
&ldo;你想让我猜?&rdo;宋半烟嚼着火腿肠,脑子飞快运转,&ldo;我用潜英石灭虫,通过考验,你选择我。飞机、安氏兽、鸟群,你是不是这个深谷的主人?你引我们到这里哦,应该反过。我们明显来者不善,如果你是铁木真的达尔扈特守灵人,肯定就想办法将我们拒之门外。&rdo;
宋半烟突然嘲讽的笑道:&ldo;八百年了,蒙古人越来越渴望铁木真。&rdo;
年少的黑衣萨满垂下眼睛。
宋半烟扬起唇角,温润从容又斩钉截铁的说:&ldo;你是通天巫阔阔出的后人。&rdo;
阔阔出的父亲蒙力克,是铁木真父亲托孤人。他从特薛禅家接回铁木真,在铁木真少年无力统治部族时鼎力相助。铁木真曾亲切的称蒙力克为&ldo;老爹&rdo;。
阔阔出是蒙力克的第四个儿子。他性格狂奇,喜欢赤身在暴雪中漫步,占卜凶吉每每都中。蒙古人称呼他&ldo;帖卜腾格里&rdo;,汉语意思&ldo;通天巫&rdo;。铁木真成为成吉思汗,也是因为阔阔代天立言,为他加冕。
铁木真十三岁时,就能因为一条鱼射杀同父异母的弟弟。而蒙力克家族军队人马无数,七个儿子战功彪悍,阔阔出更是蒙古人顶礼膜拜的大萨满。军权神权一手掌握的骄横大家族,对于铁木真而言就是如鲠在喉。
阔阔出赴约鸿门宴,被折断脊梁骨,用青帐罩住。三天之后阔阔出尸体消失,铁木真对外宣称:阔阔出触犯他的威严,皇天震怒,把阔阔出收走了。
年少的黑衣萨满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个人的无与伦比的洞察力。她盯着宋半烟,犹如端详一本古旧书籍,渐渐眉头蹙起:&ldo;五百年前,敖尔告的奴隶跪呼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活佛的名。一百年前,库伦的农奴叩拜北京的皇帝。五十年前,赤勇城的街头批判旧日的王。现在,全蒙古人都以为自己是持血斧的孛儿只斤氏。&rdo;(敖尔告、库伦、赤勇城都是蒙古首都乌兰巴托旧称)
宋半烟可没兴趣讨论蒙古人的心理历程,眼前这小家伙既然不是铁木真的守灵人,那危险更高了。
白薰华探明情况回来,却没有走近:&ldo;半烟,前面有个深洞,猫娃子他们都摔下去了。&rdo;
年少黑衣萨满抬起手,将面具扣在脸上,转身离开。她的目光渐渐凝重,声音如盘旋天际的鹰啾:&ldo;腾格里选中你,大河巨川流过岁月,草原等来你。一柄马刀刺破笆篱,你将带走尘埃,在黄金的季节落定&rdo;
萨满博越走越远,声音消失在草尖。
宋半烟摸摸下巴,站起来想要去找白薰华,却突然在脚边看见一枚符印。材质不明,两指长宽,一头有圆孔可以系绳,上面刻着古文‐‐&ldo;些郎兀该&rdo;。
宋半烟找了一根绳子,将它挂在白薰华脖颈间。
白薰华捏着符印问:&ldo;这是什么意思?&rdo;
宋半烟笑道:&ldo;事事无碍。&rdo;
白薰华眉头猝然皱起,宋半烟不等她说话就打断:&ldo;山洞什么情况。&rdo;
白薰华只好先放下符印,指着不远处说:&ldo;就在那。我怀疑是安氏兽的巢穴,它故意引我们来的?&rdo;
宋半烟将黑衣萨满的来历说了一下。白薰华分析道:&ldo;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所以未必是通天巫一脉。只是她在此用意实在太过蹊跷,如果要报复成吉思汗,根本不用等我们来。&rdo;
宋半烟点点头:&ldo;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是真的才麻烦。&rdo;
&ldo;不错,这么久不动手,非要等我们来,这个墓怕不止是龙潭虎穴。&rdo;白薰华捏了捏那枚符印,心中越发不安。
而此刻的纪宝同样心中不安。十几个人一起行动,现在只剩下她和白即墨。一旦停下脚步,就能感觉到一股荒野的气息袭来。她环顾四周,野山草木,林中悉悉索索不断,可仔细观察又没东西。
苍白的脸颊因为奔跑透出病态的潮红,心脏更是难以负荷般&ldo;咚咚咚&rdo;的剧烈跳动,纪宝微微张开嘴,极力平缓呼吸:&ldo;呼,我们,我们回去找她们。&rdo;
白即墨拉了拉领口,轻声喘息:&ldo;小宝儿,你刚刚有没有听见惊叫声?现在回去太危险了。如果安全,她们会来找我们的。&rdo;
纪宝顿时皱起眉头:&ldo;即墨,你什么意思。&rdo;
白即墨连忙解释:&ldo;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随便走动,这样很容易错过。而且林子里不安全,我们&rdo;
&ldo;好了。&rdo;纪宝扬声打断。
她个子不高却透着张扬活力,即便如今体弱,说话时仍旧带着一种气势:&ldo;即墨,有些事我一直没有提过,但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愿意为你做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愿意为我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