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再不是那个接过她怀抱里的小男孩说叔叔抱你的年轻参将,而是权势滔天,手握半壁江山帝国军马的年大将军。
允祥再不是十三阿哥胤祥,那个心如皎皎明月的翩翩少年,而是那个腿脚不便,却威仪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和硕怡亲王爷。
胤禛再不是那个不得志的礼佛皇子四阿哥,而是主宰江山人命、肩挑中华社稷的雍正皇帝。
只有云烟,还是云烟。
梦里的画面忽然从她脑海里蹦出来,凌乱又破碎,像打翻了一地的碗碟。
云烟了无睡意,从床上爬起来批了罗裳,汲着拖鞋走进穿堂里,越接近前厅越能听到隐隐的说话声,她又折返回来,插上内门的门栓,抱着双臂靠坐在窗前藤椅上沉默不语。
窗外几米就是胤禛命宫人在养心殿外加筑的红木墙,红木墙外还有东西闺房,整个将殿内围绕起来,院中有院,非常隐蔽又安全,连想偷看偷听也做不到。
她忽然想念四宜堂了,想念佛堂那张朴素的帐子大床,想念那张他亲手设计的拔步床。秋天里的桂花香,会沁入心脾。
她再从梦中猛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外室接连传来器皿破碎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而脑海里年羹尧出现在龙床外的场景更是真实和梦境难以区分。
云烟拉开门出去,一路走到前殿‐‐
丫头太监们已经跪了一地,全部吓得战战兢兢的发抖,地上如龙卷风过境般狼藉,摔破的花瓶茶杯一路蔓延到西暖阁里。
&ldo;全部给朕滚出去!&rdo;
养心殿里寂静如夜,屋里传出一阵包含怒火的沙哑厉喝声,随着一阵阵刺耳的碎裂声,骇人得让人腿肚子发软。
几个太监几乎是跌跌爬爬的出来的,全班面色惨白,连太监总管苏培盛的手掌也划破了,一手的血迹,一切都在显示着皇帝这次的怒火有多么可怖。
当今天子,雷霆震怒。
苏培盛见到云烟的眼神简直就是见到了救世主,一口气终于接上来,求救的看她,却不敢讲话。
云烟的肩头披着单衣,足下是拖鞋,一头青丝只用手绢简单扎了,纤弱的身影沉默的站在一片狼藉厅堂中稍微偏头示意了下,所有宫女太监都自动退下去。
云烟尽量避开碎片,轻轻走进西暖阁里去。只见雍正一身吉服龙袍坐在宝座龙床上,偏头眯着眼睛看不清神情,下颌的线条却显得尤为硬挺锋利,左手死死的扶着精美的扶手,修长完美的指甲都泛起白色,浑身都散发着燎原的怒意,明明白白写着&ldo;是人勿进&rdo;四个大字。
小桌上精美的珐琅彩茶杯也已经被摔破,又去清理碎瓷片,宝座床上的人一下转过头,躬身一把将她拉起来。
&ldo;你别碰!&rdo;
云烟踉跄了一下,手反射性的揪着他龙袍衣袖,跌坐在他怀里。她沉默的靠在他怀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抬手帮他抚了抚龙袍衣领,便安静的搂着他。
漏刻中的时光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已经完全漆黑。偌大的养心殿里,只有他们俩坐在西暖阁里,所有奴才都退到了殿外不敢进来。
雍正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抬手扶上着她脑后,眯眼低沉道:
&ldo;朕平生从不负人,也最恨别人负朕!&rdo;
云烟怔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些明白。&ldo;下午……不好吗?&rdo;
雍正面上浮现一丝冷笑:&ldo;在权利和钱财面前,能保持始终如一的人太少了,朕高估了他!&rdo;
云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自古伴君如伴虎,那散落一地的奏折,那个拥兵自重胆大妄为的人一定在雍正面前流露出了不一般的非臣表现,引爆了九五之尊敏感的神经。她的男人,她太了解了,一个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她垂目环在他肩上,闻着他胸襟上日渐浓郁的龙涎香,纤手也不自觉地抓在他脑后的辫子上。
&ldo;十三是这样的人……&rdo;
雍正缓下神情来,搂着她脑后青丝将她抱得更紧些。
&ldo;还有你&rdo;
云烟停了一下,缓缓张开浅色眼瞳,烛火渐渐在她眼里摇曳。
&ldo;万事小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