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婶道:&ldo;你田里正是忙的时候,既是缺人使唤,何苦费事,正好二老爷嫌他那个丫头太过老实,你何不去与他换了来。&rdo;
林依问道:&ldo;怎么个老实法?&rdo;
杨婶碍着她是未嫁小娘子,讲得隐晦,只道:&ldo;二老爷叫她服侍,她不肯,这不是老实。&rdo;
林依暗道,原来是不肯与张梁做小,倒是个有些骨气的。
杨婶又道:&ldo;二老爷还嫌她手上有茧子,不够细嫩,我瞧着倒是个能做活的,正好助你。&rdo;
林依暗自点头,嘴上只道:&ldo;明儿我去瞧瞧。&rdo;
二人正聊着,冬麦提水回来,将桶搁在外头,取了扫帚慢吞吞扫地。杨婶瞧她这副懒模样,气道:&ldo;你还真是受教训不长经验,不怕三娘子将你卖掉?&rdo;
冬麦听了这话,脸上竟显出欢喜神色,道:&ldo;我先前人家,乃是大户,虽为丫头,却也没吃过苦,三娘子留着我,于她于我,都没益处,倒还不如将我卖了,各自便宜。&rdo;
杨婶还要再骂,林依拦道:&ldo;人各有志,实诚人我却喜欢,总比委屈留着,背后捅我一刀的强。&rdo;说完又向冬麦道:&ldo;你且等等,明日我便去寻牙侩,遂了你的愿。&rdo;
冬麦将信将疑:&ldo;当真?&rdo;
林依笑道:&ldo;你也说了,各自便宜,我为何骗你。&rdo;杨婶本就觉着卖了冬麦的好,便道:&ldo;若是不信,我作个证人。&rdo;
冬麦得了这几句话,竟如获珍宝,爬下就磕头,再起来时,如同变了个人,又勤快,又殷勤。林依哭笑不得,与杨婶感叹几句,送了她出去。
是夜,屋里猛然多了个人,林依不太放心,怎么也睡不着,睁眼到天亮。鸡叫三遍,她将冬麦唤了起来,遣她到厨房帮流霞做早饭,这才趁空眯会子。不想这一觉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她起床揉眼,见冬麦正坐在桌边打盹,问道:&ldo;怎没唤我吃早饭?&rdo;
冬麦一个激灵醒来,忙站起来回话:&ldo;二房的任婶,把大房的厨房砸了,咱们都没吃早饭,中饭有没得吃,还不一定。&rdo;
林依惊道:&ldo;任婶好大胆子,敢砸大房的厨房?她为何要砸,二夫人又怎么说?&rdo;
冬麦回道:&ldo;二夫人说她是失心疯,已关进柴房去了。&rdo;顿了顿,又道:&ldo;谁信哪,昨儿还好好的,今日就发疯?还不是因着大夫人买我时没把钱,被二夫人撺掇的。&rdo;
林依一愣:&ldo;二少爷白送给大夫人的?&rdo;
冬麦点头,侧耳听了听,道:&ldo;二夫人罚了二少爷的跪,又去寻二老爷吵了。&rdo;
林依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一道fèng,果然听见方氏的声音自正房那边传来:&ldo;都是你娇惯儿子,把个丫头也就罢了,怎连卖身契一道给了?这下可好,丫头被他傻里傻气白送与了大房,叫林三娘捡了个便宜。&rdo;
林依听了一时,嘲道:&ldo;今日还算客气,没上门来闹。&rdo;
冬麦却道:&ldo;早就要来的,被大夫人拦了。&rdo;
林依暗恼张仲微,为甚么不收杨氏的钱,白叫两处人受方氏闲气。又怨杨氏,多管闲事,与她找麻烦。更恨自己,住了杨氏的屋,硬气不起来,明知不是好事,还得应下。
她生了会儿闷气,问冬麦道:&ldo;我将你送与二老爷做通房,可好?&rdo;
冬麦不愿跟个糟老头子,欲摇头,又想,若是卖与牙侩,还不知下个主顾是穷是富,倒不如抓个实在的。
林依见她点头,便领了她到方氏房中,道:&ldo;二夫人,莫要吵闹,我与你五百文。&rdo;方氏本没指望能将这钱收回来,此刻见她这般慡快,又嫌五百文太少,坐地起价,要加收五十文。林依道了声&ldo;使得&rdo;,接着就数钱。
方氏正欢喜,忽听得林依道:&ldo;我记得还有三百余文在二夫人这里&lso;保管&rso;,就照五百五十文,我补个差额。&rdo;说完将百来文铁钱丢到桌上。
方氏转眼吃了算计,正要发作,林依已扯着冬麦走到张梁面前,也不直说送他通房,只道:&ldo;承蒙二老爷照顾多时,无可回报,只好送个丫头与你,还望莫要嫌弃。&rdo;
话音刚落,冬麦就自动自觉朝张梁抛了个媚眼儿。张梁收到那秋波,半边身子都苏了,直悔当初挑错了人,忙将门口立的丫头唤进来,推给林依道:&ldo;莫叫别个说我白收小辈的礼,我拿这个与你换。&rdo;
方氏正想上前阻挠,听见这话,停住了,心道,来一个,去一个,与先前也没甚么不同。
张梁的话正合林依心意,不论这丫头是否如杨婶讲的那般好,一个换一个,至少不吃亏。她将冬麦留下,领着原属张梁的丫头出来,顺道绕到二房厨房门口,向杨婶道:&ldo;买丫头的钱,我已付给二夫人了,你去叫那傻小子别跪了。&rdo;
杨婶见她换好丫头,很是欢喜,忙应了一声,朝张仲微房里去了。
林依带了那丫头回房,问道:&ldo;你叫甚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