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摇了摇头:&ldo;不必了。&rdo;
话音刚落,脸色却陡然间苍白了许多。
绿筠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汤碗,急急忙忙的浴去寻太医来看。
夏清时很想安慰绿筠,让她不要惊慌,自己随军作战多年,什么样的事没有遇到过,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
只是张了张口,小腹却痛得夏清时轻声哼吟了出来。
这一下,便连夏清时自己也吓了一跳。
绿筠再也等不得了,赶紧便去请太医,夏清时也只得依了她,坐在屋子里等她回来。
哪知这一等,直到等到傍晚,天色渐黑,也不见绿筠的影子。
夏清时心底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绿筠向来最担心自己,按理说不该迟迟不归才对,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脑海里立马便闪出了白荷和稚儿两个人,若绿筠出了事,定然和这两人脱不了干系。
心里盘算着,夏清时顾不上肚子仍隐隐作痛,起身便欲寻绿筠去,刚一出宫门,便好巧不巧的遇到了稚儿。
她孤身一人,已身为贵太嫔,却连个宫女也没有带,独自穿过御花园,往太液池边去。
扭头的间隙见夏清时朝着自己走来,稚儿愣了愣,随即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树绿筠下,暗淡的天光投映下的阴影遮住了稚儿的脸,让人看不起她的表情。
不过一双明亮的眸子散发着的却是并不和善的光。
夏清时看着那双眸子,依稀记得当初初见稚儿时,她那么小小的一个,蜷缩在囚车的角落里,无助而又稚弱,害怕得瑟瑟发抖。
&ldo;夏清时。&rdo;稚儿连名带姓的叫出了夏清时的名字,&ldo;原来你竟然是夏大将军的女儿,不过,我们同为罪臣之女,命运却永远相差这么的远。&rdo;
见夏清时只是遥遥的望着自己,并不说话,稚儿冷哼一声:&ldo;当初是你告诉我,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我听你的话,艰难的活了下来,可你告诉我,我一个先帝遗嫔,独身困于宫中,无子无女,没有任何的依靠,我还有什么希望?&rdo;
顿了顿,稚儿更加歇斯底里:&ldo;而你呢?你从一开始便与我云泥之别,在如意馆时,你是三殿下的贴身侍女,而我是汁香院里的妓,后来你成为了先帝的公主,受先帝宠爱不说,沈太傅还一心一意的爱着你,而我只是先帝许多女人中的一个,没有谁真心实意的爱我。到如今,你又成了陛下的贵妃!夏清时啊,夏清时,为什么世上的好事皆由你占了,偏偏你还占得那么不情不愿!沈太傅娶你,你不愿意,陛下娶你,你也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可是我呢,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一切,却连一样也没有得到!&rdo;
&ldo;你以为我的女儿真是呛奶死的?&rdo;稚儿冷冷一笑,显得狰狞而恐怖,&ldo;在这后宫之中,十月怀胎,若生下来的是个公主,那便是最大的不幸,公主有什么用?只能用来和亲,如此,我不如不要她。你以为她真是呛奶死的?宫里的下人不要命了?告诉你吧,她是我亲手掐死的。&rdo;
&ldo;柔姬那么小一丁点,就像一团糯米团子,你捏过糯米团子吗?掐她就和捏糯米团子一样,稍稍用点力气,她的骨头便断了。&rdo;
稚儿的话瘆得夏清时在这炎热的傍晚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人心究竟有多可怕,才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而眼前这人,是曾经躲在自己的怀里,流着眼泪的稚儿,那个会拉着自己的手,说她害怕的稚儿呀。
是什么,让一个稚嫩的少女,变成了如今着弑子的妇人?
稚儿的话却仍是不停:&ldo;柔姬一死,我一便一石二鸟,既让皇上疼惜我,提升了我的位份,又令皇上责罚了皇后,这就是一个小公主最大的价值了。&rdo;
&ldo;不可理喻。&rdo;夏清时几乎是脱口而出。
虎毒还不食子,她怎么也想不到,稚儿竟然会为了达成目的,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稚儿却是睚眦欲裂:&ldo;不可理喻?你有没有尝试过爱一个人,却始终得不到那人的一次正眼直视?你有没有试过拼命的想要入睡,只为了睡着后,在梦中见一见想见的人,换来的却是整夜整夜的清醒,看着窗外的天,一点一点泛白?&rdo;
&ldo;你没有过,你得到的东西都太轻易,轻易到让你觉得理所当然,你没有面临我所面临的一切,没有身处我所在的位置,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说我的不是,不过夏清时,我坚信,若你是我,若一开始进汁香院的人是你,成为先帝妃子的人是你,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rdo;
&ldo;而这,也正是我嫉恨你的原因,凭什么,凭什么你不是我,我不是你!&rdo;
看着稚儿几欲发狂的面容,夏清时瞬间便明白了。
农家的少女不会嫉妒皇后能母仪天下,却会因为隔壁邻家的姑娘嫁给了家里有牛的小伙子,而耿耿于怀。
因为她们曾经都是一样的。
在稚儿心中,夏清时曾经与她一样,一样的罪臣之女,身份低位,却能获得她做梦都想得到的那个人的心。
这也是同样是沈临洛的夫人,稚儿却独独恼恨夏清时,对于饮音公主却丝毫无动于衷的原因。
饮音公主从来便是公主,自打她出生起,稚儿与她已是遥不可及。
而夏清时,她们曾一同被困在囚车之中,又一同进入如意馆沦为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