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玄伸手,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地抚上曹徽未遮素纱的面容,略显粗糙的指腹下,那被大火遗留下来的疤痕纠结不平,狰狞可怖。
然而,纵使她心中有万般的怜惜,轻轻一笑却又是极尽的嘲讽。
开口来,亦尽是凉薄与逼迫:“曹媛容,你手里握着足够让我司马家满门抄斩的证据,甚至也捏着能让我司马玄死无葬身之地的把柄,你让我放了你?呵,是夫人病糊涂了还是我听错了?”
“……你出去罢,我不想看到你,”曹徽闭上眼睛别开脸,弓起身子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声音低得近乎耳语,“你让我觉得恶心,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你会遭报应的……”
司马玄不以为然,一手按住曹徽的额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眸子里尽是淬了冰的寒凉:“报应?你莫忘了,我便是修罗,何惧阿鼻。”说罢,甩袖出了次间,将屋门摔得震天响。
方才触手所及,曹徽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司马玄离开得毫不犹豫。
夜深人静中,次间里突如其来的一声摔门响太过突兀,着实将守在厝晚轩四下里不得不“听墙角”的众多暗卫吓了一跳。
乖乖嘞,主子这闷雷冷不丁炸一下可真不得了。
曹徽说不想再见到司马玄,病好之后,她便果真再也没见过那个百般熟悉又百般陌生的人,甚至连一星半点与之相关的消息都不曾漏进来厝晚轩里过。
直到日子跌进腊月。
冬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天气冷的异常,丫鬟听竹说,腊七腊八冻死叫花,但要是照着这个势头下去,来年庄子上的庄稼肯定是能有个丰收的,不然到时候周成管家就又要为了侯府的日常开销而着急跳脚了。
曹徽听了几耳朵小丫鬟的闲言,觉着待在屋里实在无聊,便背着在次间里忙活的玉烟,偷偷拉着听竹奔到了院子里玩雪。
在河州万安寺的那几年里曹徽的日子过的自然是清苦的,一日三餐佛前诵经便是天大的事了,就算是兴之所至地在门前堆了雪人,最后也是空落一身的寂寥,莫名的徒增悲伤。
可是眼下呢?
自从回到长安,被司马玄安置在这厝晚轩里,自己食饱穿暖性命无忧不说,身旁还有不少能和自己说话的人。
曹徽正蹲在地上团雪球,思及此,脑子里蓦地就浮起了一张颇为俊秀的脸。
那是一张少年人的脸,因长年在苦寒的北境生活,少年的那张脸庞被日头晒的有些黑,甚至皮肤也被风沙吹得有些粗糙。
在那张脸的左额角上,还有一道极易辨认的刀疤,细细的,长短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般长,是少年十岁之时在战场上留下来的。
据说那一刀本是冲着少年的脑门斜砍下来的,吓得愣在原地的少年被同袍从旁推了一把,幸而才躲过劈头而来刀刃保得一命,只让锋利的刀尖在额角留下这样一条伤疤,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