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成疑惑地看向警察。
女警察解释了来龙去脉,孟玉娇在家哭闹,吵醒了整栋楼。有人跑去敲门,孟玉娇受到惊吓,爬到阳台窗口。他们没赶来之前,楼上青年从楼上阳台翻下来,把孟玉娇哄进了屋里面。
女警察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孟玉成出了一身汗。女警还说:“你妹妹倒是毫发无损,你这位邻居为了救她,手都磨破了。你倒好,进来就打人。”
孟玉成这才注意到红衣青年沾满血的手。青年又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孟玉成知道误会了他,很不好意思但也没说谢谢。因为青年看孟玉娇的眼神,实在无法让他产生好感。好在青年也没要求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警察给孟玉娇做了登记,又简单地询问了孟玉成一些问题,孟玉娇什么时候来的上海,他白天上班时孟玉娇在哪里……孟玉成都如实回答,女警察得知孟玉娇白天都是被关在家里后,发出心疼的叹息。
男警察小声感慨:“这不跟我家那只猫一样。”被女警察瞪了。
孟玉成觉得孟玉娇还不如一只猫,猫起码不会担心主人不要它。
女警察又问他今晚为什么不在家,去哪儿了。孟玉成撒谎说公司加班。他怎敢说实话,光是想想今晚的事都恨不得扇自己嘴巴。
两警察对视一眼,什么都不问了,交待了几句不痛不痒地话后离开了,大概觉得孟玉成很不容易吧。
等警察走后,孟玉娇还趴在他怀里,时不时啜泣几声,搂着他的肩膀细声细气地说着:“玉娇听话,玉娇听话。”
可怜的模样使孟玉成想起以前,每次孟玉娇犯傻干错事时,总被孟常胜关在屋外,饿一晚上或者冻一晚上。母亲刘香会在旁边添油加醋,恐吓她说不听话就扔掉她。他心情不好时,也会这样吓她。
年纪不大时,孟玉成还天真地相信过大人们的话,傻子不记事,傻子什么也不懂。欺负她也没有关系,对她说一些狠话也没有关系。其实,怎么会什么也不懂呢?
猫狗都懂点事,何况她是个人。孟玉成自责得心都碎了,一遍又一遍地跟孟玉娇强调:“哥哥不会丢下你,哥哥不会丢下你,哥哥爱你,哥哥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死也死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孟玉成看过一些案例,母亲带着自闭症儿子一起自杀什么的,常有发生。如果哪天他没办法照顾孟玉娇了,那就一起去死。当初孟玉成自作主张抱回冻得半死的孟玉娇时,就是这么想的。那会儿,他刚满十四。
孟玉成哄了孟玉娇一夜,她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睡时做噩梦,醒了就哭。孟玉成不敢离开她半步。天微微亮时她才因为哭累了,真正的熟睡过去。
孟玉成这才有空上厕所,憋了一个晚上,膀胱都快炸了。从厕所出来,他看到阳台窗外,由远到近白雪皑皑。有几只圆滚滚的黑鸟停在靠窗的树尖,在上面轻盈地蹦跳,树枝上积攒的雪被抖落。
对面两栋居民楼的缝隙处,冒出一丝红光。天晴了。
卧室里传来一声动响,孟玉成赶紧跑过去,孟玉娇翻身弄掉了怀里紧抱的小猪佩奇,孟玉成捡起佩奇重新塞回她怀里。她抓紧佩奇,嘴里小声嘟囔了什么,继续安睡。
早上七点,孟玉成通过公司系统请假,理由严重感冒。没想到李总打来电话询问:“怎么,你感冒啦,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过度关心的话语里带着很容易让人觉察的其他意味,孟玉成假装听不懂,含糊其辞的说家人生病。
李总没有多问,爽快地准了假,最近项目进展顺利,他心情不错。说完了请假的事,李总冒出一句:“金总是真喜欢你。”
孟玉成继续装傻:“啊?”
李总打着哈哈立马换了说辞:“金总说,他很欣赏你,觉得你踏实能干。”
孟玉成胸闷气短的沉默不语。
李总尴尬地笑了几声,又道:“德胜集团那边,你得好好跟进啊。”
这话听得孟玉成压力山大,喘不过气。他原本不打算让李总知道他和德胜有过接触这件事的,肯定是金石川说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孟玉成知道想要搞定拿下德胜集团,他得抱紧了金石川的大腿。金石川的大腿,哪有那么好抱。
李总大概觉得很容易。孟玉成突然怀念起郝凡说过的话,他说他只想做一名简单平凡的程序员。他骂过郝凡没出息,如今才懂他的纯粹,衣食无忧的纯粹,才华过人的纯粹,孟玉成也就怀念了一下,三秒钟不到。
李总终于挂了电话,但孟玉成依旧呼吸不畅,他开门跑到楼下走了一圈,没过脚面的雪踩上去不如家乡大雪的松软,风却是差不多的,刮得人脸疼。
孟玉成只穿了一件单衣下楼,吹到脸皮发麻才往楼里走,遇到对门303的老夫妇。
老夫妇看到他就说怎么能把脑子不好的妹妹独自留在家里。孟玉成自知有愧,一个劲儿的道歉和感谢。
两老并没有因此住嘴。
老头说:“以后得注意啊,不能让一个傻子独自待在家里啊。”
老太太轻言细语地补充:“煤气泄露怎么办,着火了怎么办?像昨晚那样爬出窗户怎么办?这栋楼老人住的多,真出点什么事,那就麻烦了。还有她哦,。”
冷风从楼道口不停地往里灌,孟玉成不停地说对不起。等老夫妇上楼后,他才慢慢地爬上楼回屋,双手双脚像冰一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