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帐篷里出来,闷油瓶向他们点头示意。我趁机低头望了望四周,没看见某个身影,就问队伍里的人,&ldo;我儿子去哪儿了?&rdo;
&ldo;那小鬼消失的那一天,你的狗也失踪了。&rdo;张海客答道,他从一侧走来,招呼其他人给我们两人备上物资。
小满哥和黎簇同时溜掉了吗?我顿时哑然失笑。张海客一脸倦容,看了看我,也没心思再兜圈子,道:&ldo;这个湖,会不定期地移动,那小鬼最后就是跳进了这个湖里。&rdo;
我猜了猜,&ldo;然后他再也没有浮上水面?&rdo;
&ldo;对。期间我们一直和这个湖同步行动,紧跟在旁边。&rdo;张海客道:&ldo;原以为小鬼闹完脾气就会回来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见到一个人影。&rdo;
我凝视着湖面,此刻平静无波,就像一潭死水,很难想象得出这样的东西能够活动。湖畔只有湿润凹陷的沙地,连根草或苔藓都没有,如果说是活水,未免太新鲜了点。这块地方倘若拥有如此活跃的水系,压根不可能沦为沙漠。
黎簇失踪后队伍就慌了神,注意力被分散,没人看到小满哥又去了哪里。张海客似乎觉得,我的狗可能走丢在了沙漠深处,难得底气不足道:&ldo;你不关心你儿子吗?&rdo;
&ldo;小满哥多半跟着那小子。&rdo;我捏着八成把握,&ldo;它是一条很有灵气的狗。&rdo;
对方表示怀疑,&ldo;我们都不知道那小鬼如何从我们眼皮底下失踪的,你的狗还会跟着他?&rdo;
我补充道,&ldo;它很聪明,是我亲生儿子,你要相信基因遗传。&rdo;
张海客被我一通胡诌堵得无言以对。不过我是真的确信,小满哥拥有不一般的胆识和智慧。只要找到黎簇那小子的下落,我儿子也肯定在那个地方。
巴丹吉林沙漠里的这种移动水体,有个接地气的名字叫海子。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那个诗人,而是面朝沙漠喜怒无常的湖泊。张家队伍记录下了这几天海子的移动时间,发现它毫无规律可循。
他们越发觉得这是个活物,况且来沙漠之前没人预见这种局面,装备方面缺少潜水器材。因此目前为止,谁都不敢在海子移动的时候深潜下去。
&ldo;世界上其他地方,也存在所谓的移动湖泊,是因为风力吹动沙丘,日积月累,推动了地表积水的位置。&rdo;张海客指了指脚下的这滩湖水,&ldo;那些速度都非常缓慢。可是你想象不到,这个海子一旦动起来,地形变化是肉眼可见的,我们马不停蹄才能跟上。&rdo;
我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何当地人把古潼京视为魔鬼城。那些在沙漠里行走的驼队或探险队,通常以显著的湖泊作为线路标记,如果这里的海子如此变化莫测,那人们很容易迷失方向,产生困惑乃至怀疑常识。
当晚闷油瓶和我睡在海子旁,我悄声问他:&ldo;要潜水下去吗?&rdo;
&ldo;沙漠下面恐怕有东西。&rdo;闷油瓶淡淡道:&ldo;等它再次移动,才是我们潜水的时候。&rdo;
&ldo;那水有多深?没有水肺,全靠肺活量了。&rdo;我道,不由得想起和这家伙最初几次接吻的时候,我都是以憋气失败告终。闷油瓶那是神一样的肺活量,我不换气的话会生生憋晕过去。
张家队伍用帐篷围成一圈,本意是尝试困住这片海子,但是问题似乎出在水底。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这片湖就躁动起来。我一下子被那声音惊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与装备一起被闷油瓶拽出帐篷。
第36章卷四:匪石之心(6)
下一瞬,等我清醒地睁开眼时,已经被他拉到外面,箍着我的腰避开移动的海子。事实证明,地面上的东西对它不成阻拦,我就看到那片水域蠕动着破开了营帐的包围圈,十分自然地在沙漠中来去自如。
有几顶帐篷被逐渐接近的海子打湿,接着纷纷掉入水中。帐篷里的人已经提前逃了出来,站在旁边给海子让路。也不知道多少装备落了水,又一笔浪费的资金,我觉得张家人大概早就放弃了计算他们的行动开销。
我们忙着抢救物品,一度混乱之后,继续紧跟在海子后面。张家人说,那天情况跟这差不多,那个小子一时赌气跳进湖里,后来这个大活人和其他落水的装备都没了踪影,像是被海子吞没了一样。
目前它的整体移动很稳定,相当于我们步行的速度。波动的水流不断拍打岸边,形成一圈浪花。水面的波纹紊乱无章,看不出振动的中心点,没有任何湖面涟漪的美感,就像一锅沸水,混乱地滚动着。
&ldo;那个小鬼也许是故意的,&rdo;我和闷油瓶并排走着,道:&ldo;这里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要想摆脱控制,唯一的出路只有这个海子。&rdo;
跳湖虽然风险很大,但与其他选项比起来,未知因素最多,这才是黎簇想要的。那个男生不会把危险当回事,更倾向于冲动行事,误打误撞。他每一个自作主张的行为背后,都是理性与感性的混合物,而且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比例。
闷油瓶淡淡道:&ldo;那个孩子你没有看走眼。&rdo;
那已经不是湖了,而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即使水底下没有其他古怪的东西,在这样湍急的水流里,游个泳都十分危险。它在沙漠里仿佛一个天然的风浪模拟装置,我们靠近时都能感到一波波水汽扑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