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莅到底被姐姐带走了,宋微笑笑,转身进屋。宪侯府的大公子,母亲死得早,又摊上个不靠谱的爹,却有亲姐姐这般富于责任感,用心管教看护,也是福气。
天冷不好去院中活动,于是趴在暖炕上弹围棋子玩。黑白二色两军对垒,左右手互比力道准头,玩得甚是开心。
秦显进来禀报说院中新春装饰基本完成,请宋公子看看,提提意见。
宋微穿上外衣,出门背着手检阅一番。整个院子沿回廊一圈宫灯,每处门口更挑着成双成对精美的大灯笼。阶前光秃秃的树枝上绑着彩纱堆花,硬是人工营造出盎然春意,果然王侯府第气派。
这个年代舶来的玻璃器皿在贵族阶层不算罕见,但也没奢侈到可以拿来做室外灯笼的地步。宋微想起后世庆贺新春佳节时的各种声光电效果,略感遗憾。
因为气温骤降,檐下的冰棱都变得粗长不少。望着一排排亮晶晶倒悬的冰锥,宋微忽然想起简易冰灯的做法,撸起袖子笑眯眯进屋,找到一大一小两个青瓷笔筒。往大笔筒里倒了些水,捧到廊下栏杆上放着。瞥见头天跟独孤莅比赛打弹弓遗下的海棠果,冻得晶莹红亮,一颗颗红宝石似的,抓起几颗扔进笔筒。叮嘱院中侍卫不要挪动,回屋里继续弹围棋子。
输赢几回,出来一看,果然冻上了。把小点的笔筒套进去,将两个笔筒之间的空隙灌些水,扔几颗海棠果进去。又在屋里寻了根缎带,裁出长短合适的两截,两端浸在水里。
侍卫们不知道他要干啥,好奇发问。宋微故作神秘,摇头笑道:&ldo;做好了你们就知道。&rdo;
一个脆嫩的童音插进来:&ldo;宋哥哥,要多久可以做好?&rdo;
抬头一看,独孤莅竟然又来了。守门的侍卫之一跟在后头,因为阻拦无效,满脸惭愧地望着宋微。
&ldo;这个可不好说,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rdo;宋微直起腰,问,&ldo;大公子不是随大小姐回去了么?&rdo;
独孤莅眨巴眨巴眼睛:&ldo;姐姐被庶母请去商量事情了,祖父在睡午觉。丹桂和月桂以为我也在睡午觉,其实我没睡着……&rdo;
宋微明白了,这小家伙又是偷溜出来的。就听他接着道:&ldo;要过年了,事情好多,庶母多半要留姐姐吃饭。我等快吃晚饭悄悄回去就好了……&rdo;
宋微不再多问,只道:&ldo;这个还得等一阵子,外头冷,大公子进来坐坐?&rdo;
独孤莅喜孜孜跟进去,望见炕桌上的棋盘棋子,脸色顿时垮下来,失落道:&ldo;宋哥哥你要下棋么?我不太会……&rdo;
宋微乐了,打个响指,笑道:&ldo;我这里玩的是新下法,不管是谁,一看就会。&rdo;
两人脱了外套靴子,一边一个趴在炕桌上,弹得黑白棋子嗖嗖乱蹦。打中了得意大笑,没中的唉声叹气。偶尔用力过猛,棋子弹在对方身上,一个比一个夸张地惨叫,继而对望一眼,抱着肚子哈哈狂笑。
秦显得到手下汇报,端着茶点进来,望着没大没小的一大一小,暗中叹气。招呼一声,放下盘子,出去了。
宋微住下不过几天,衣食日用,无一不精。他虽然于品鉴上并不精通,但经验丰富,尤其舌头很知道好歹,东西什么档次,入口便知。捏起一片双层薄饼,面上刷了苏油烤的,中间夹着奶酪果仁,配浓茶煎饮正合适,十分对胃口。
冲独孤莅道:&ldo;本是贵府的东西,我借花献佛,大公子请自便。&rdo;玩的时候两个都是小孩,正经说话的时候,宋微身为外客,当然不会把侯府嫡长子当小孩对待。
独孤莅瞅瞅茶点盘子,小小地咽了下口水,道:&ldo;宋哥哥你自己吃吧。我乱吃东西容易生病,姐姐不许我乱吃。&rdo;
宋微吃了一惊。抬头将小孩看一眼,那神情明显有些馋,却十分克制地忍住。这么点大孩子,在自己家里也这般忍耐,可见教导的人有多成功。
状似无意问:&ldo;大公子是不是很怕大小姐呐?&rdo;
大概还没有人这么直接地问过,小孩儿一惊:&ldo;宋哥哥,你、你怎么知道……&rdo;旋即道,&ldo;我也怕爹爹的!&rdo;
宋微便笑,慢条斯理喝茶吃点心,吃得那个香甜。
小孩儿又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开脱般道:&ldo;姐姐是为我好,我知道。我小时候,因为乱吃东西,生了一次大病,差点死掉。后来只要不听姐姐话乱吃,她就、她就……&rdo;心有余悸地抖抖肩膀,&ldo;就拿簪子扎我屁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