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祈元原本相貌清隽,精致的眉眼此刻紧皱,手里的剑又被紧攥了一分,仍是开了不口。
见俞祈元面露难色,安宴宴紧紧看着那魔后怀中用黑金蚕锦丝紧裹的婴儿,瞬间眼里点了无尽柔软的星海,收了怜悯的眼神向俞祈元再度望去:&ldo;祈元师兄,放过他吧,这婴孩,还未满足月。&rdo;
半刻,俞祈元有些踌躇,终于开了口:&ldo;宴宴,你可知这婴孩的身份?&rdo;说完声音又加重了一道,原本的润生夹杂起一丝沉叹:&ldo;他可是魔尊之后!&rdo;
安宴宴定道:&ldo;我知道,此次人魔之役,死伤不计其数,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但稚子无辜!&rdo;
俞祈元道:&ldo;这……关乎到日后修仙界的安危,按理来说,我们是不能私自做主的,但是魔后…&rdo;
连幼薇一直未曾开口,察觉到俞祈元的摇摆,立刻冷冽打断道:&ldo;不可以!&rdo;
安宴宴与俞祈元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惊过神来,双双侧头朝连幼薇望去。只见连幼薇说完这话,她半阖的眼,眼神中蕴藏半道坚定,半片锋利。
跪在眼前的魔后听完,直摇头晃着脸上的泪花,眼里再次渡起乞求之色。
安宴宴对连幼薇质疑道:&ldo;为什么?阿薇。他虽生于魔族却毕竟是一条未来得及睁眼的小生命,更没有世间的善恶和是非,倘若我们亲手将这孩子杀了,跟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有何区别?&rdo;
&ldo;魔族天生凶狠残戾,修行速度快之人族数十倍,尤其这婴孩是魔尊血脉,倘若有一天他功力大成,那我们今天就是为将来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rdo;这句话在连幼薇口中转了几个来回,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原本幽暗的密室被周遭的烛火烧的渐旺,烛火投影在婴儿粉嫩的脸上,连幼薇隐约看个真切,婴儿在魔后怀中微张着小嘴,发出啊啊的嫩声,眼珠子黝黑,骨碌打转。
婴孩显然不会知道,此刻对面的三个人,正在决定他的生死。
安宴宴并不理会连幼薇,再度出声道:&ldo;祈元师兄,留下他吧。&rdo;
俞祈元叹了口气,十分无奈,转向那眼神中渐渐有了期翼的魔后,握剑的手松了又紧,始终下不了决心。
安宴宴又道:&ldo;祈元师兄,若连这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那我们这往后的日日夜夜,可会睡得安稳?&rdo;
听此,连幼薇心中狠骂一句&ldo;蠢货&rdo;,却没把这二字说出口,只冷接道:&ldo;若要留他,那往后睡不安稳的,可不止你我。&rdo;
安宴宴急白了脸,欲要与连幼薇争辩一番,俞祈元见状,赶紧劝住,抛出一句:&ldo;此事须得禀告占元师兄。&rdo;
连幼薇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安宴宴此人从来心善不计后果的性子,她是早有领悟的。而俞祈元没有快刀斩乱麻,此刻说出这翻话显然是有了一丝摇摆。若按他所说禀告她们大师兄白占元,那更好,不需要与安宴宴废过多口舌。
安宴宴却忙接道:&ldo;万万不可。&rdo;说完又急忙补充道:&ldo;若祈元师兄答应留这婴孩一命,这事只能我们三人知晓。&rdo;
连幼薇眉眼再次紧皱起,她自然明白安宴宴话中意味。
白占元与她们三人同是修仙名门穹苍派的弟子。
不同的是,白占元曾师从穹苍派长老秒林。
一千六百年前耀灾星乱世涂害三界,妙林长老便在那一战中殉了身,独留下年幼的白占元。而穹苍派掌门苏点天,与生前的妙林长老本就是密交好友,便让白占元寄于自己门下,视为亲子。
此次人魔之役,连掌门苏点天也受了重伤,再说白占元本就是铁面无私,嫉恶如仇。若让他知道此事,这婴儿是决计活不了。
跪地的魔后一直未曾起身,听完他们谈话连忙使劲摇头,左右两颊的泪珠被她甩开了花:&ldo;魔尊已逝,魔道大势已去,此后夜梵山不过是埋骨之地,连孤魂野鬼都不敢贸然驻足。&rdo;她说完望向自己怀中的孩子,喃喃念着,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ldo;这孩子不是什么魔族之后,不是什么将来的魔尊,而是一个普通母亲怀中可怜的孩儿。&rdo;
魔后说完,脸上泪水接而泛滥,抱着婴孩使劲把头往地面猛磕去,响声回荡在原本不大沉闷的密室里,泪花打湿了一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ldo;穹苍派速来慈悲为怀,救济苍生,点渡世人。雪姬恳求三位仙师,就请放了我儿这一条小小的性命,把他随便丢予普通乡间农户,成为一名在普通不过的人类。&rdo;
魔后雪姬声声悲凉,字字泣血。
连幼薇却依然面无表情,神情越发严肃。她无法责备身为自己师兄的俞祈元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也无意责难安宴宴目光短浅,不计后果。只是脑海中盘旋起,这场由将近一半修仙界砥柱所换来胜利的人魔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