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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第1页）

谢伊用铐着的手抹了抹嘴，用陌生疏离的眼光打量手上的血迹，仿佛那是别人的血。他说：&ldo;你真的打算这么做。&rdo;

楼下一扇门打开了，人声嘈杂，老妈大喊：&ldo;谢伊!弗朗科!晚餐已经做好了，立刻给我下来洗手!&rdo;我探头朝楼梯问瞄了一眼，另一眼老鹰似的盯着谢伊。我和楼梯保持距离，免得被老妈看见。&ldo;我们在聊天，马上下去。&rdo;

&ldo;你们可以下来聊!难道要大家呆呆地坐在桌子前面，等你们两位大驾光临?&rdo;

我压低声音，在语气里加了一丝为难：&ldo;我们只是……我们真的需要聊聊，谈谈事情。可以再给我们几分钟吗，老妈?可不可以?&rdo;

沉默半晌，接着是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ldo;好吧，我就再给你们十分钟，到时要是还不下来‐‐&rdo;

&ldo;谢了，老妈，真的，您是大好人。

&ldo;那还用说?有需要的时候，我就是大好人，其他时候……&rdo;她的声音消失在屋里，依一然唠叨个没完。

我将门关上，上了锁以防万一，接着拿出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我们脸部的照片。谢伊问：&ldo;很满意自己的成就吧?&rdo;

&ldo;帅呆了，我一定要传给你看，你那几张也很不赖。不过，这不是为了放进我个人的剪贴簿，只是预防你开始埋怨警察施暴，中途发神经想找逮捕你的警官麻烦。来吧，笑一个。&rdo;谢伊像要活剥犀牛似的，狠狠地瞪我一眼。

写下大致经过之后，我走到厨房。厨房又小又空，一尘不染地令人沮丧。我拿了一条抹布弄湿，想帮自己和谢伊擦洗，但谢伊撤过头去。&ldo;拿开。你既然那么骄傲，就让那些警察弟兄看你干了什么好事。&rdo;

我说：&ldo;老实讲，亲爱的，我才不在乎。他们看过我下手更狠的。但再过几分钟，他们就要带你走下楼梯，穿越忠诚之地，而我忽然想到，街坊邻居没必要晓得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想尽量不要张扬。但假如你不喜欢这个调调，务必告诉我，我会很乐意在你脸上补个一两巴掌，算是加值。&rdo;

谢伊没有回答，但却闭起嘴巴乖乖不动，让我擦去他脸上的血。公寓里很安静，只有轻轻的音乐，不晓得来自哪里，还有风儿不停吹过屋檐的声音。我不记得曾经这么近看过谢伊，近得能够看见唯有父母与爱人才看得到的细节。皮肤下线条利落野性的骨骼、新生的胡碴、纹路复杂的鱼尾纹，还有他的睫毛竟然那么浓。血开始在他下巴与嘴边凝固变黑，我忽然发现自己动作轻柔，吓了一跳。

他的黑眼圈和肿胀下颚，我则爱莫能助，但当我清理完毕，他起码稍微能看一点。我将抹布翻过来，然后给我自己擦脸。&ldo;怎么样?&rdo;

他随便瞄了一眼说：&ldo;棒极了。&rdo;

&ldo;你说了算。反正就像我讲的，忠诚之地看到什么不是我的问题。&rdo;

他听了立刻用心打量。过了一会儿，他不大情愿地举起手指，指着自己嘴角对我说：&ldo;送里。&rdo;

于是我又抹抹脸颊，挑起眉毛看他。他点点头。

&ldo;好，&rdo;我说。抹布擦得血迹斑斑，血块浸透抹布，被水重新溶解湮开，有如绽放的红花，开始顺着我手掌滴下。&ldo;好了，等我一下。&rdo;

&ldo;说得好像我有得选择似的。&rdo;

我在厨房水槽将抹布洗了几次，扔进垃圾桶让搜查小组待会儿有事情做。我用力搓揉双手，之后回到客厅。烟灰缸在椅子底下，撤了一地烟灰，我的烟在角落，谢伊的在我刚才放开他的地方。我在他对面坐下，仿佛派对上的两个小伙子，接着将烟灰缸摆在两人中间。我点了两根烟，塞了一根到他的嘴里。

谢伊闭起眼睛猛力吸烟，脑袋往后靠着沙发。我背靠着墙。半晌之后，他问：&ldo;你为什么没把我杀了?&rdo;

&ldo;你在抱怨吗?&rdo;

&ldo;妈的，别傻了，我只是问问。&rdo;

我把身体抬离墙面，费了不少力气，因为我的肌肉开始僵硬了。我伸手去拿烟灰缸。&ldo;我想你说对了，&rdo;我说，&ldo;我想，说到底，我终究是个警察。

他点点头，眼睛依然闭着。我们两个默默坐着，倾听彼此呼吸的节奏与不知哪里来的微弱乐声，偶尔弯身向前轻弹烟灰。多年来，这是我们最接近和平共处的一次。门铃响的时候，简直像是冒犯。我立刻应门，免得有人看见史帝芬在外面等。他跑上楼梯，脚步和荷莉刚才下楼一样轻盈。老妈还是在楼下絮絮叨叨。

我说：&ldo;谢伊，这位是史帝芬&iddot;莫兰警探。警探，这位是我哥哥，谢伊&iddot;麦奇。&rdo;

那孩子的表情显示他已经料到了。谢伊睁开肿胀的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史帝芬，没有好奇，除了全然的疲惫，什么都没有。我看得感觉脊椎直往下垂。

&ldo;如你所见，&rdo;我说，&ldo;我们起了一点小争执，你可能得带他去检查脑震荡，我有作记录，以便未来参考，假如你需要相片左证的话。&rdo;

史蒂芬仔细检视谢伊，从头到脚&rso;寸也不放过。&ldo;的确，可能用得到。谢了。你需要立刻拿回去吗?我可以用我的。&rdo;他指着我的手铐说道。

我说：&ldo;我今晚不打算再逮捕其他人了，你晚点再还我吧。警探，这家伙是你的了。我还没宣读他的权利，这件事就留给你做。还有，你最好小心技术层面不要出错，他比外表看起来聪明得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