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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ldo;弗朗科，&rdo;老妈说着靠回沙发，双手交叉在曾经是她腰部的地方，上下打量我，&ldo;难道你连穿件像样的衬衫都不会吗，啊?&rdo;

我说：&ldo;嗨，老妈。&rdo;

&ldo;妈妈，不是老妈。看你这副德行，邻居会以为我生了个流浪汉。&rdo;

忘了什么时候，我的服装从军大衣换成棕色皮衣，但除此之外，我的服装品位还是和当年离家时差不多。要是我穿西装，她又会嫌我自以为是了。在我老妈面前，你别想赢。&ldo;洁琪的语气听起来很紧急，&rdo;我说，&ldo;嗨，老爸。&rdo;

爸的气色比我想象的好。从前我是最像他的，一样的棕发和粗犷的轮廓，但这份相似随着时间消逝许多，这样真好。他已经开始变成老头了，头发花白，裤腿高过脚踝，不过身上的肌肉还是会让人在惹他之前迟疑片刻。他看起来清醒得很，但面对我爸，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清醒。

&ldo;真高兴你能光耀门楣。&rdo;爸说，声音比以前粗，也更低沉。抽太多骆驼烟了。&ldo;你这小子还是拽得二五八万似的。&rdo;

&ldo;大家都这么说。嗨，卡梅尔、小凯、谢伊。&rdo;

谢伊连话都懒得接。&ldo;嗨，弗朗科，&rdo;凯文说，他的眼神仿佛见到鬼似的。凯文已经长成大个儿了，满头金发，身材结实，容貌俊俏，个头比我还高。&ldo;靠。&rdo;

&ldo;嘴巴干净点!&rdo;老妈火了。

&ldo;你看来很好。&rdo;卡梅尔果然这么说。就算有一天早上耶稣复生在她面前，她也会说他看来很好。老姐的臀部实在惊人，而且学了优雅的鼻音，我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一家子比从前还像从前。&ldo;谢谢你，&rdo;我说，&ldo;你也是。&rdo;

&ldo;你这家伙，快过来，&rdo;洁琪说。她用双氧水烫了一个复杂发型，穿着白色五分裤和红色圆点上衣，褶边位置很诡异，简直像美国歌手汤姆&iddot;威兹派对上的女客人。&ldo;坐下来喝杯茶，我再去拿一个杯子。&rdo;说完便起身朝厨房走去，还不忘鼓励似的对我眨眼，捏我一下。

&ldo;不用了，&rdo;我拦住她。一想到坐在老妈身边，就让我寒毛直竖。&ldo;咱们先瞧瞧那个传说中的手提箱再说。&rdo;

&ldo;干吗这么急?&rdo;老妈反问道，&ldo;坐下来。&rdo;

&ldo;工作第一，玩乐第二。手提箱呢?&rdo;

谢伊朝脚边地上撇了撇头，说：&ldo;请便。&rdo;洁琪一屁股坐回原位。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过咖啡桌、沙发和椅子。

手提箱在窗边，浅蓝色，圆弧边，表面爬满一块块黑色霉斑，还敞着口，有人硬是毁了可怜的扣锁。然而，最让我惊讶的是箱子竟然这么小。奥莉薇亚光是周末度假就几乎把整个家都带去了，还包括电热壶，而萝西为了追求新人生，带的东西却一手就能提完。

我问：&ldo;谁碰过箱子?&rdo;

谢伊笑了，从喉咙深处冒出来的声音。&ldo;老天，各位，科伦坡探长来了。难道你还要我们按指纹?&rdo;

谢伊黝黑精瘦，个性浮躁不安，我都忘了太接近他是什么感觉了。就像站在高压电塔旁边，让人浑身紧张。这几年，他的人中变得非常深，眉间也出现一道深沟。

&ldo;假如你求我，我可以考虑考虑，&rdo;我说，&ldo;你们全都碰过了?&rdo;

&ldo;我才不敢靠近，&rdo;卡梅尔立即回嘴，还微微颤抖一下，&ldo;那么多灰尘。&rdo;我和凯文相视一眼。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根本没离开过这个家。

&ldo;我和你爸想打开，&rdo;老妈说，&ldo;可是它锁住了，所以我就喊谢伊下来，要他用螺丝起子对付它。我们实在别无选择，箱子外头又没说它是谁的。&rdo;

她看我一眼，露出没办法的表情。&ldo;一点也没错。&rdo;我说。

&ldo;我们见到里头的东西……告诉你，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吃惊过，心脏都跳出来了，差点以为自己心脏病发作了。我跟卡梅尔说，幸好你来了，还开车，不然我要去医院都没车坐。&rdo;老妈的眼神显示她认为是我的错，即使她还搞不清楚为什么。

卡梅尔对我说：&ldo;虽然有紧急事件，崔弗还是帮孩子弄了点心，他这点很棒。&rdo;

&ldo;我和凯文到了之后，都看过箱子，&rdo;洁琪说，&ldo;我们碰过一些东西，但不记得摸了什么‐‐&rdo;

&ldo;要去拿指纹采样粉吗?&rdo;谢伊问。他懒洋洋倚着窗框，眼睛半闭地望着我。

&ldo;改天吧，假如你肯当个乖宝宝的话。&rdo;我从皮衣口袋摸出手术手套戴上，爸爸放声大笑，声音低沉刺耳充满轻蔑，随即变成压不住的咳嗽，整张椅子都在摇晃。

谢伊的螺丝起子搁在提箱旁的地板上，我屈膝用它掀起箱盖。鉴证科有两个小伙子欠我人情，还有两三位女士迷恋我，他们都愿意私下帮我测试证物，但还是希望我不去破坏证物，除非有必要。

手提箱里纤维纠结，发霉与长年置放让它脏污发黑，几近半毁，湿土般的味道又浓又烈，就是我踏进家门闻到的那股异味。

我缓缓取出手提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堆在箱盖上，免得破坏证物。一条松垮的蓝色牛仔裤，膝盖上有两个方格花呢补丁;一件绿色套头毛衣，一条紧身牛仔裤，脚踝那装了拉链。老天，我认得这条裤子，想起它包着萝西臀部摇晃的样子，我胃部仿佛被人揍了一拳。我继续将东西取出来，没有停下。一件男人的无领法兰绒衬衫，蓝色细条纹，底色原本应该是奶油黄。六条白色纯棉内裤，还有一件已经碎掉、紫蓝色相间长下摆的螺纹衬衫。我挑起衬衫，出生证明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