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闻着难闻的消毒水味,天将破晓,雪停了,冷雾弥漫。
纪听白走到床边,滴滴答答的仪器沉重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指令,麻木地击打在心尖上。
昨天夜里饭桌上严苛又中气十足的小老头,如今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行将就木,脸色灰青,面容枯槁,苍老的眼皮沉重的合在一起,似乎再没有机会睁开。
纪听白伸手去握老人的手,病房里暖气开得大,那手触摸上去冷的像冰,生命体征微弱的骇人。
纪听白忽然想起来,老家伙最怕冷,每年的深秋老宅都跟个火炉似的,暖融融的。纪听白低头,用自己的体温渡给手心这只手,效果甚微。
他吸了口气,起身,转头靠着墙沉默,面无表情。
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幕,纪听白目光盯着远处,生老病死,老人到了这个岁数,已经确诊下来多半都时日无多,老家伙这样的心态算不错的,今年也第四回进医院了。
他真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静谧的病房里,纪听白多希望老家伙这双眼睛能再睁开,再起来戳戳他的脑袋叫他小混蛋。
程燃把他看作是妻子不忠的象征,他出现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程燃头上那顶绿帽子,那些疯狂的、偏执的对妻子的占有欲,都病态地表达在他身上。
只有老爷子和奶奶从一开始就不介意一个被亲身父亲怀疑血脉的孩子。
纪安黎和程燃离婚的那天,老家伙想要把他留在身边,自己单独抚养,被纪安黎以命要挟,拦了下来。
出国前,奶奶知道留不住他,背着他偷偷抹眼泪,老爷子抱着他小小的身体,严肃坚定地告诉他,“不管我们听白以后在哪儿,你都还有个家。在外面和妈妈过得不舒服了,就回来,爷爷和奶奶在等你回家。”
颤抖的拥抱在那个阴雨的下午持续了很久,中年人身上滚烫的温度至今丝毫没忘,纪听白仍然能完全确保那些爱意,真正完完全全的爱他。
他此时的心如刀剜,不忍心再回头看老人一眼,从指头到脚都是麻木的。
迎着天光,纪听白缓缓低下头来,视线里没有焦距,眼睫一眨,滚烫的热泪滴落下来,连着心也被烫出个大洞。
第32章尤物
年关将近,孟琼给自己放个小长假,这两天窝在家里没出门。
今年雪厚,本来计划和纪听白飞盐城湖滑雪,想着这种挑战肾上腺素的刺激活动,他这样的小男生肯定喜欢。
结果人从那天晚上离开后,除了每天照常的早晚安外,没再出现孟琼面前。
其实才过去一天而已,孟琼觉得反常。
落地窗的自动窗帘缓缓向两边拉开,客厅静影沉璧,偶尔吹起一丝皱纹,正如孟琼此刻的心漾成圈圈波纹高。
她打开酒柜挑了瓶酒,威士忌倒入高脚酒杯碰触清脆的声音,她就这么晃着酒杯在中岛台前坐了十几分钟,安静听窗外冷风过境。
身体随酒意在不断发热,呼吸间她似乎能感受到薄薄的肌肤下血液搏动,葱白指尖慢慢描过杯壁,孟琼有一刻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