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想要认真去追求一样东西,可以属於自己的东西。
这念头的形成是如此强烈,远比他渴望获得的亲情,还要强烈数倍。
之後的每天,贝映辰像是著魔似的渴望再次见到那个男人一样,就是这股念头,使他无法专心的做好每一件事,就连他最喜欢的写作亦不能使他平静下心来。
他曾嚐试去抗拒著这种陌生的情绪,但在每天的下课後,他的双脚就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的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来回走著,直到雪球和他的两脚都发出抗议,还是不见他的人影时,他才失望的走回家。
但那并不是他的家,却是他唯一能够安心的地方。
他的家没有迎接他回来的亲爱家人,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只有一室的冰冷与孤独。
这种日子,二年下来他也应该习惯了才是,也不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妥。
可是自从他出现後,心里的感觉慢慢有了改变,自己变得会感到寂寞,变得想要有人可以陪自己吃饭,陪自己说说话…
做什麽都好,就是不要自己一个人。
他虽是这麽想,这麽期望,但他还是一个人,只有孤独的一个人。
在这世上除了最疼爱他的娟姨外,他还有至亲的爸爸,哥哥及一个姐姐,但他们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名词罢了。
这十多年来,对他没有一丝亲情的关心与问候,让他有种错觉好像他是一个外人,而不是贝家的一份子。
因为他的生日同时也是母亲的忌日。
当年的他比预定的生产时间提早了一个月来到人间,又把生产的过程拉得太长,导致他连一面都没见过的母亲身体因过度衰竭,她又坚持要保住孩子而在医院过世。
当时只有八岁与六岁的哥哥姐姐正是最黏母亲的年纪,他努力搜寻小时的过往记忆,却没有一丝他与哥哥姐姐所共有的回忆,更别谈说陪他一起玩或是帮忙看他的功课了。
就连现在他们已成了社会人士,在他们的眼中仍是没有他这个弟弟的存在。
至於爸爸,据妈妈的妹妹也是从小照顾他的娟姨说,爸爸爱妈妈爱得很深,就在妈妈去世那天,爸爸正巧出至美国,没来得及回来见爱妻最後一面;无法接受这个致命打击的贝邵钦,自小儿子出生後他连一次都不曾抱过他,後面的娟姨虽然都没说,但他一直都知道,由幼稚园开始每当有家长座谈会,每次出席的永远是他的娟姨,上国文课的作文题目如果是关於我的父母或是我的家庭,他写的都是他和娟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不能忘记令他一辈子都印象深刻的,在他八岁的那年父亲节,他凝聚勇气并在娟姨的鼓励下,亲手制作了一张卡片要送给父亲,当父亲伸手接过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好开心,脸上笑得好快乐,以为爸爸终於接受他了;就在他走出书房回头要关门时,他看到爸爸将卡片连看也不看的往垃圾筒丢,他的心有一处因父亲这个举动而碎了,他年纪虽小,却也懂得难过这个字眼,因为这样,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做出讨好父亲的任何一件事。
因为他不想让心灵再次受到伤害,那样太痛苦了。
但他仍是奢望有一天家人能够接受他。
这个愿望会不会有实现的一天呢!
他像是预知了结果般的露出个虚弱的笑容。
不会有那麽一天的。
他就这样一直和娟姨及姨丈生活到他十六岁的生日过後。
结婚十多年,都没有属於自己的小孩,娟姨和姨丈一直将他当成亲生儿子的疼爱;因为有他们,他才能忘记家人给他的伤害,因为他们,他才能平安快乐的长大成人。
这样平淡温馨的日子在他十六岁後,因为姨丈公司的调动需前往纽约才有了改变;娟姨原本是要留下来照顾他或是带他一起过去,但他怎舍得让他们夫妻因他而分隔两地,再说他并不想离开这块他出生的成长的土地,所以他对他们再三保证绝对会好好照顾自己,才使他们安心的上了飞机,飞向异国。
看著年纪还小却要独自一人生活的小辰,林淑娟万分的不忍,眼睛像是忘了关上的水龙头,眼泪是一颗一颗的直掉,最後和贝映辰抱作一团的放声痛哭。
纵有再多的不舍,离别的时刻还是会来,就这样,他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在开始的第一年,他一直无法习惯这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一人的空虚,没有任何人会对他嘘寒问暖,在以往,每当他下课回家,娟姨总会笑咪咪的在玄关处向他说声:回来了,我做了你爱吃的布丁、小点心,快去洗手……
想到这,他总会在夜晚悄悄流下思念的眼泪,但为了不让娟姨担心,在他们每次的越洋电话里,他总是故作坚强、开朗的报告自己生活的很好,每天都吃得饱,睡得饱,请他们不要牵挂。
贝映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些,看著玻璃上讲电话的自己的身影,原本就不甚丰腴的身材,更是瘦了一大圈,脸上也带著一层无血色的苍白,贝映辰对著自己做了个苦笑,没办法,若是想到一个人的晚餐,他就没有食欲,时间久了,他也就养成一天只吃一餐,或是就只喝开水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