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今天我们全体人员都到齐了,合住也正式开始了,这是爸的遗愿,所以我们还是先开个会,把重要事项都交代一下,也请慧欣阿姨做个见证。&rdo;
秀明说完带头鼓掌欢迎顾问老师,营造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和谐氛围。
第一件是多喜的安葬问题。
这条他未在遗嘱上注明,但跟惜泰提过,希望死后能暂时葬在赛家屋后那块两米见方的空地上,等英勇考上大学再迁去公墓。家人们知道老人放不下家小,想等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再离开,那空地本来就是赛家的自留地,用了也没人会说啥,只是那地方正对慧欣家的大门,开门就能瞧见,怕慧欣觉得不吉利。
慧欣是佛教徒,信奉四大皆空,不介意这些,说:&ldo;都是老朋友,没啥可忌讳的,往后出门还能打个招呼。&rdo;
赛家人千恩万谢,决定选个黄道吉日为多喜造坟。
第二件事规定赛亮每周至少两天得早点回家和家人们吃饭聊天。
赛亮立马不乐意了。
&ldo;这种事还得看各人的工作安排吧,强行限制次数会和我的工作起冲突。&rdo;
秀明盯着他,眼睛里瞬间长出叉子。
&ldo;那你能说说你一周七天刨开吃饭、睡觉、开车、走路、大小便还有多少时间不工作?我不规定次数,你肯定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说大姑妈在的这几天,你一会儿就不见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屁股上像长了倒刺,都不能安稳地坐着陪老人家聊聊天。&rdo;
&ldo;我有很多事要处理,因为爸的丧事和大姑妈被迫请假,可工作不会跟着我休假,我只能见缝插针。&rdo;
秀明那叉子不是摆设,当即来了记白蛇吐信。
&ldo;你干的是什么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吗?没你我们国家就不能实现中国梦了?大姑妈还能跟我们聚上几回啊,就不能多陪陪人家!本以为爸去世你多少会吸取点教训,结果还是死性不改。&rdo;
美帆对丈夫不着家这点深恶痛绝,今天难得有人点名批判,她这个苦主不能不抓紧机会说两句。
&ldo;大哥,跟孤僻的人讲情理是讲不通的,我们认为孤僻是一种病态,本人却觉得孤独是一门艺术,寂寞是一种享受,就像流浪的野鬼,让他回到人群中,他会被活人的阳气给烤化的。&rdo;
她细声细气,拉家常似的,讽刺比柳叶刀还薄,断喉不见血。
赛亮的脸微微转向她,眼角余光恰似枪口。
&ldo;只要你把你的嘴闭严实,我离做鬼至少还有五十年。&rdo;
&ldo;要是不闭呢?你现在就会变成鬼吗?那我倒想看看到时会有多少人来参加丧礼。&rdo;
见丈夫气得子弹卡壳,美帆从容进击:&ldo;听说评价一个人是否成功,看他的丧礼就明白了,有些人生前忙忙碌碌,把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事业,自以为卓尔不群,却不明白人一生的功绩是靠后世评说的。生前高朋满座的人死后会得到亲友们的哀悼和赞誉,而那些性格乖张古怪的人生前没有一个朋友,连亲人也都鄙视唾弃他。别人的丧礼充满依依难舍的哀悼,他的丧礼充其量只会是一场欢送会,如果有熟人聊天时说起他,&lso;哦,你听说了吗?某某死了。&rso;,&ldo;是吗,那种人我就知道他会短命。&rdo;,我想大概都会是这种情行吧。&rdo;
她挥洒自如地卖弄演技,活脱脱一个高配版的王熙凤,赛亮脸上起了绿绿的铜锈,珍珠憋不住要笑,秀明惊讶得坐立不安,看看其他人反应和他差不多,向美帆难堪道:&ldo;那个,弟妹啊,小亮确实毛病不少,但你也不能这么咒他啊。要是你大嫂这么跟我说话,我也会受不了的。&rdo;
美帆瞬间转型成秦香莲,柔弱凄苦,恰似水仙嫁接的黄连。
&ldo;大哥,如果你听过他对我的诅咒就不会认为我刚才的话过分了,其实哪怕是诅咒也好,他能跟我说话就是皇帝对臣民的恩赏,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大部分时候都像戈壁滩上无人的沙漠,不是刮着凛冽的寒风,就是吹着灼人的热浪。&rdo;
赛亮的爆炸当量悄悄一提再提,一开口差点掀翻桌子。
&ldo;你有完没完?既然跟我在一起像住在沙漠,那你怎么还没变成木乃伊啊!整天吃饱了撑的,无病呻吟,你这种女人就该生在非洲,白天放牧,晚上做工,整天干不完的活儿还填不饱肚子,那样才会老实!&rdo;
美帆唬得心脏狂跳,脸霎时白了,这生理反应可是造不了假的,千金和二嫂不对付,目睹这张狂的语言暴力,也是义愤填膺,立刻路见不平一声吼。
&ldo;二哥,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嘴有多臭?苍蝇都被你熏死了,这是丈夫该说的话吗?仇人也不至于这么恶毒啊。&rdo;
慧欣怕他们兄妹吵架,抢先教育赛亮:&ldo;小亮,你真的过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天虐待美帆呢。老话说,雪堆不能埋死人,坏话却能说死人,你几句气话一说,就把以前的好处全抵消了。&rdo;
美帆握住已经泪湿的纸巾,如泣如诉:&ldo;阿姨,您不知道,他最大的消遣就是用言语欺辱我,我的自尊心就像他的鞋垫,想怎么踩就怎么踩。&rdo;
赛亮还没导入集体观念,想拂袖而去摆脱妻子的纠缠,被秀明厉声喝止。
&ldo;长辈还在呢,你使什么性子?给我坐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