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生正襟危坐,温声说:“您好林奶奶,今天占用您一点时间,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林书荛点头:“小恺说你们是夙愿师,来替阿音处理遗愿。我老了,腿脚不利索,阿音走时没能送她一程,她要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需要老太太我帮忙,你们尽管说。”
“有件东西确实需要您帮忙确认一下。”季屿生说完,明纱从包里翻出两张照片递给林书荛。
明纱:“林奶奶,您见过照片里的彩蛋吊坠吗?”
林书荛接过照片瞅了两眼,对张莲说:“莲子,帮我取一下放大镜。”
“好嘞。”张莲将茶水放到桌上,转身去书房取来放大镜。
林书荛一手拿着照片,一手举着放大镜,仔细观摩。
有些事情急不得,他们沉默着耐心等林书荛唤醒久违的记忆。
半晌,林书荛终于移开放大镜说:“我见过。”
明纱心跳猛地加快,和季屿生对视一眼。
他眼眸清亮,继续引导林书荛:“您还记得王文音女士是如何获得这条吊坠吗?”
“说起这条吊坠,年代可有些久远了。”林书荛将照片还给明纱,开始回忆彩蛋吊坠的来历。
王文音最初学习粤剧表演,并不是因为热爱。
她左脸有一块胎记,从娘胎里带来的。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国内还没有普及整容美形,她家里又穷得叮当响,有碗白米饭吃饱已是万幸,根本没钱给她瞎折腾化妆品,那块胎记就这样一直跟着她越长越大。为此,同龄人常骂她丑八怪,大人笑她赔钱货。
王文音年纪小,听不懂那两个词的含义,但周围人讥笑时扭曲和夸张的面容让她很害怕,久而久之,她开始有了自闭症倾向。
生在穷人家患上这种富贵病等于无解,父母耐心陪她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来实在治不好又生了个孩子,就让她缩在昏暗的小屋里自生自灭。
王文音十岁那年,有个叫“南竹”的民间戏班来村里表演,父母为了给弟弟攒学费,把她赶出睡觉的屋子,腾出房间租借给戏班当化妆间。
王文音忧郁得像只丧家犬,畏畏缩缩地趴在窗外看里边的戏曲演员化妆。
那些平时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在妆娘的妙手下,变成了戏文里所描述的大英雄和绝世美人。
她看得入神,被胭脂粉呛得打了个喷嚏。
众人发现她,叽叽喳喳地嬉笑起来。
“你看窗外有个女娃娃,在偷看咱们化妆哩。”
“咦,这女娃娃脸上咋长了块胎记,小小年纪怪惨的。”
“有胎记怎么了?再丑的女娃,老娘妙手一挥,也能让她变成天仙!”妆娘说着,走到窗边一把捏住王文音的脸蛋,左瞧瞧,右瞧瞧。
王文音小脸被捏得生疼,眼睫濡湿,眼角泛红,下意识的垂下眼帘。
她被一种屈辱感包裹着,完全不敢与人对视。
那股敏感自卑劲儿,让妆娘都愣了下:“啧啧,虽有不足,五官倒是挺别致,秋儿姐,你不是一直想收个徒弟吗,我看这女娃娃不错!”
被换做秋儿姐的青衣已经化完妆,闻言走过来拍掉妆娘的手,温柔地摸了摸王文音的脸颊,问她:“疼不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