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太子失踪了。&rdo;半儿声调不由自主提高,又神神秘秘地压低道:&ldo;这事儿瞒着人呢,我也是听别人说的。&rdo;
谢临心一颤,努力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ldo;那么多侍卫,怎么就……失踪了,好好找找,能找到吧。&rdo;
顿了顿又嘱咐半儿道:&ldo;要是有人问起我昨晚去哪儿了,恩……你就说我去郊外骑马没来得及回来。&rdo;
半儿狐疑地看他一眼:&ldo;您这反应不对啊!您昨晚到底去哪儿了,和太子的事儿没关系吧!&rdo;
谢临抬手给他一记,正待说话。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干佩剑的人闯进门,为首的那人略张望一眼,便向谢临走来:&ldo;属下章召,在亲卫府当差,眼下有个事儿要请殿下帮忙,劳您陪我们走一趟吧。&rdo;
这话说得客气,但来人气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就强制的架势。
半儿半晌才反应过来,登时横眉怒道:&ldo;你们懂不懂规矩,有什么泼天的大案子,就敢传我们家殿下问话!&rdo;
章召冷冷一勾唇角,只盯着谢临。
谢临伸手按住半儿的肩:&ldo;无妨,我就去一趟呗,你记住我说的话便好。&rdo;
还不待半儿反应,谢临就随了这行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去。
谢临表面不动声色,心思却飞快翻转。
自谢铎登基,亲卫府这三个字谢临也听说过,不就是止京城小儿夜哭的朝廷鹰犬们么?只是……这微妙时候来找他,八成是事情不妙,但那些人是冯闻镜的心腹,这还不到一日,败露得也忒快了些……那表哥还能逃脱么,还有冯闻镜,真不知是何情况!
谢临七七八八想着,隐约察觉马车在城东转了个弯,又走了一段,耳边的喧嚣声逐渐远去,一挑帘,仲冬的寒风登时割得他脸颊生疼。
到了亲卫府后,章召没把谢临带到干净的屋子,却引他来到半地下的狱中。
起初,谢临还乖乖跟在他身后走,他虽有些惊慌,却还是镇定‐‐这架势摆明是要问话,那太子失踪的事儿只要他不认,就没人能拿他怎样。即便是认下了,皇上毕竟是他父亲,料想也无甚大碍……
然而走着走着,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地面又黏又潮,愈加浓重的血腥味终于迫使他停下脚步。
谢临勉强稳住心神,扶墙站住。
章召意识到他停下脚步,装作不解,一脸关怀走到他面前:&ldo;殿下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吧?&rdo;
谢临的心剧烈地敲击着胸膛,一时竟说不出话。也不等谢临回答,章召掩住口鼻啧啧叹道:&ldo;好大的血腥味‐‐哎,想必是方才又打死了两个人,外头都说亲卫府杀人如草不闻声,也算是实话吧。&rdo;
谢临本想冷笑一声,但在此情景下,唇角只微颤了下。
章召背着手走了几步,放缓声音:&ldo;不过陛下自然是不会为难您的,属下也只是奉旨问您几句话‐‐来,您这边坐。&rdo;
说话间,已走到他身后,用力擒住他手臂,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椅上。
谢临虽说没有顾同归那般讲究,但十几年来的宫廷生活,也养成了比旁人洁癖的性子。眼见那椅子满是血污,也只得狠狠心坐下,谁知一扶椅架,竟摸到一根软绵绵的手指。
他头皮一炸,轻叫一声,迅速从椅上跳起来。
&ldo;用得着如此吃惊?&rdo;章召睁着两个大眼,好整以暇看着谢临弹到角落:&ldo;手指算什么,胳膊腿儿,舌头耳朵……这都全着呢。&rdo;
谢临身边都是如先帝般的温和人物,长了十几年,别说零散的胳膊腿儿,连宫人被掌嘴都未见过,乍然进了这人间地狱,惊得手足冰凉,胃中翻滚。
章召满意的欣赏谢临一步步缩到角落,肩头凄惶得瑟缩不住,他知道已吓住这清秀模样的孩子了,戏谑笑道:&ldo;是属下招待不周,吓着殿下了‐‐快说把太子送到哪里去了,告诉我,才让你走!&rdo;
听见这句话,谢临终于抬起已无血色的脸。
时值仲冬,北风带着寒意吹进京城。
陆有矜这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却被南方的冷风吹得终于缴械投了降,他今日在官袍里穿了夹袄夹裤,还在外头套了个半袖披风‐‐他正在爱俊俏的年纪,自然留意身边人的穿搭,稍一打扮,立刻叫人挪不动眼睛。
巷子里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说今年的冬天倒比以往更冷。
他紧紧披风走过亲卫府门前台阶,撩帘进了当值的班房,冯闻镜抬头看见他:&ldo;你昨日没来,不知这儿出了大事。&rdo;低声道:&ldo;六殿下在里头呢。&rdo;
陆有矜解披风的手一顿,了然叹道:&ldo;太子一丢,他便成罪魁祸首了。&rdo;
&ldo;都是我对不起殿下……&rdo;冯闻镜低声道:&ldo;他是信任我,才轻易中了计。&rdo;
陆有矜摇摇头:&ldo;说这些也没用,陛下……知道这事儿了吗?&rdo;
陆有矜对这位殿下只有依稀的印象:写一笔好字。不顾舆论去送沈均,竟还大胆到放了太子……这么个肆意的少年,不忍他被折腾。
&ldo;已经知道了。&rdo;冯闻镜冷笑:&ldo;这都是章家想得好计策,本想让太子折在外头,结果咱们在城门等了个空,他却在陛下面前说太子失踪全是六殿下一手策划的,还让我手下的人说什么是被人用迷药弄倒的……总之一夜之间把所有罪责都推给殿下了,他们自己倒只落个看守不严的名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