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的密室中,钟泗和车冉正守在床边,听见动静,忙转身给伯赏闻玗行礼。两人看着皆是神情委顿,鈡泗的右臂上还裹着白布,估计也是受伤不轻。当这二人从床边挪开后,燕惜羽才看清了床上那人。
连庭秋安静地躺在纯白的床褥中,可他的脸色却比那床单更加苍白,因此嘴角的一点嫣红就显得异常刺目。原本总是对着燕惜羽笑意晏晏的双眸紧紧闭着合,连睫毛也没有任何的颤动。由于盖着厚重的被子,燕惜羽根本看不见他胸膛的起伏。单看露在外面的那个容颜,很容易让人错认为,床上躺着的是个死人。
两位楼主低声和伯赏闻玗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房间,而燕惜羽则是呆呆地看着连庭秋,脑中一片空白。身形不自觉地向床边靠近,燕惜羽不敢相信,这个几天前还想要说服自己,自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的人竟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果今天没有赶来,那么这人是否会就在这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城镇,带着遗憾,心有不甘地死去?
一思及有这样的可能,燕惜羽便探出手想要抚摸连庭秋的脸颊,好确定他的生命犹在,然而他却在半空中突然缩了一下。因为那一瞬,他听见了从两片不带血色的柔唇中逸出了细不可闻的两个字:
&ldo;惜羽!&rdo;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如此惦念,燕惜羽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僵直如塑,连呼吸也屏住了。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伯赏闻玗转到燕惜羽的身前,轻轻握住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掌,又伸出另一只手来,在燕惜羽的脸上缓缓擦拭:&ldo;别哭,他还活着。我不会让他死的!&rdo;
别哭?燕惜羽有些诧异地望向伯赏闻玗,怎么自己又流泪了吗?不敢置信地往自己脸上摸了一下。果然,满手湿润!燕惜羽忍不住微微蹙眉。这几天他流泪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曾几何时,自己竟变得如此软弱?
伯赏闻玗引导着燕惜羽,将他的手放到了连庭秋白皙的脖子上。肌肤下微弱但却真实的脉动给了燕惜羽重新喘息的勇气,他忍不住闭了闭带着红丝的双眼,长长地出了口气。
见燕惜羽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伯赏闻玗替他捋了捋耳边的碎发:&ldo;我现在要替庭秋运功疗伤,至少得花两个时辰。你先去别处睡一觉吧,你的脸色看着不比他的好多少!&rdo;
&ldo;我在这里,会妨碍到你吗?&rdo;燕惜羽难得毫不避讳地看着伯赏闻玗,他的双眸里满载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担忧和企求。
伯赏闻玗暗自叹了口气:&ldo;那好吧,你留下。只是,如果身子撑不住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倘若你病倒了,庭秋醒过来知道后,会加重他的伤势的。&rdo;
燕惜羽颔首应允,找了把椅子坐下,甚至还给他自己倒了杯水暖在掌中,尔后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床。
伯赏闻玗扶起了连庭秋的上半身后,连庭秋的脑袋便无力地耷拉下来,低垂的青丝遮挡住了他半边的脸孔,怎么看都是了无生气的样子,一旁的燕惜羽忍不住将握着茶盏的手指紧紧绞合在了一起。接着伯赏闻玗给连庭秋喂食了一颗丹药,幸好连庭秋还懂得吞咽。估摸着丹药开始发挥作用,伯赏闻玗双手抵在连庭秋的背部,开始了漫长且极其耗费功力的疗伤。
虽然燕惜羽不懂武功,但是起码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看过几本武侠小说。他知道这种时候,此二人最忌被外界骚扰,所以燕惜羽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是放到了最轻,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目光一直凝聚在床上的两人身上。
手里茶盏的温度先是比掌心的高,随后渐渐降温,和掌心等同,最后茶盏微凉,反过来汲取着人体的温暖,可燕惜羽仍是没有察觉地握着。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燕惜羽看见连庭秋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红润,而他身后的伯赏闻玗倒是面色越来越难看。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但又仿佛不过才一柱香的时辰,燕惜羽终于看见伯赏闻玗收回了手掌,旋即扶着连庭秋重新躺下。
此刻燕惜羽才敢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由于长时间的僵坐,血脉受阻,所以他的小腿肚子有些酸涨。燕惜羽顾不得蹲下身子搓揉活血,扶着椅背走了几步,靠近了床沿,轻声问道:&ldo;连总管他,没事了吧?&rdo;
伯赏闻玗转过脸来点点头,满脸的疲惫之色:&ldo;庭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你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rdo;
伯赏闻玗的音量低弱,燕惜羽差点就没听清他说的话,不由轻轻蹙眉:&ldo;庄主,还是你先去休息吧,你的嗓子都累哑了。而且我现在根本就没有睡意,与其在床上躺着浪费时间,还不如在这里呆着更安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