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天气多变,已入清明,更是云奄奄雨阵阵。早上还依稀见着一些阳光,过了晌午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水涟漪,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落在廊边,润了糙木,艳了春花,却下的人心里湿湿的提不起一点情绪。
便是这样的时刻,芙香正紧紧的咬着口中的布帕,未施粉黛的素脸上已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汗水。
刺了近五日,芙蓉花在芙香的凝脂玉背上已能初见端倪了。只是这份美,却真正的是一针一针的疼痛换来的。
下针的是春痕,虽她尽量掌控的手腕的力道,可针入肌肤,芙香还是疼的死死咬住布帕,连喘气也顾不上了。
言歌在边上看着又心疼又着急,却偏偏什么事儿也做不了。只能每天用浸了ju三七的帕子帮芙香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背上的肌肤,入了夜再在她的背上涂抹上好几层的清凉脂,借以缓解芙香那灼人般的疼痛和忍不了的痒。
针尖沾的都是最新鲜干净的花粉,细粉艳丽如新,还带阵阵清香。桃的红,ju的黄,梨花白,蔷薇艳……一点一点随针而落,刺入芙香的肌肤,留下针印留下烙痕,也留下了斑驳烁烁的颜色。
芙香看不见背上的刺刻,每日她都疼的连吃饭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来。每次针刺完后,一切吃穿都是言歌尽心伺候服侍的。入夜而眠,她都只能趴在床上睡,而言歌也就一直守在床边,方便帮她及时换药,也能照应她不会因为翻身不慎而压了伤口。
便是这样日日折腾连着有大半个月,春痕终于落下了手中最后一针,然后满意的抬头,松了一口气道,&ldo;夫人,姑娘,刺完了。&rdo;
芙香软软的滑倒在桌上,光顾着顺气,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着多日,她只觉得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至于美不美的她已经全无心思去关心和观赏了。
&ldo;好孩子,辛苦你了。&rdo;花扶柳怔怔的看着芙香背上的刺画,欣慰的点了点头,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在一边收拾东西的春痕,然后伸手帮芙香理顺了被汗水打湿的鬓发又说道,&ldo;你了了姑姑一桩心事,姑姑也能了无牵挂的走了。&rdo;
芙香一听,没来得及喘口气,猛的直起了腰身,可一动牵全身,她&ldo;嘶&rdo;的一声喊了出来,眼中因为突如其来的疼而蓄满了盈盈的泪水。
&ldo;放心,姑姑也不是即可就走的,总也要打点一两日,等你活动自如了再动身。&rdo;花扶柳拍了拍芙香的肩,又看了看她背上三朵怒放娇艳的木芙蓉花,方才满意的带着春痕离开了芙香的闺房。
窗外又下雨了。
虽已过了清明,可这雨依然是三天两头的下个没完,而且是越下越闷,潮湿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似乎,要春尽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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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扶柳带着春痕走的那日,园子里的蔷薇开的正盛。真正是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可如此满园美景,芙香一点驻足欣赏的念头都没有。
此刻的她,正紧紧的拽着花扶柳的手,那副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让花扶柳想到了初次见她的情景‐‐也是这般,瞪着水灵的双眸,紧紧的拉着自己。
&ldo;罢了,别送了,昨儿个我就和你说过的,你自己答应我的。&rdo;花扶柳失笑的拍了拍芙香的手,示意她松开。
&ldo;姑姑,让我送你到山脚下吧。&rdo;芙香不依,花扶柳走一步她便跟着一步。
&ldo;难不成我还不认识路了?&rdo;花扶柳站定转身,正色的看着她道,&ldo;这点儿女情长都放不下,姑姑怎么指望你将来能成大器?&rdo;
&ldo;可是……&rdo;
&ldo;可是什么!言歌,带姑娘回房去。&rdo;
&ldo;姑娘,走吧。&rdo;言歌左右为难,可看见花扶柳媚眼微怒,还是拉住了芙香,&ldo;别惹夫人不高兴。&rdo;
&ldo;姑姑此去定要多多保重。&rdo;芙香突然弯膝下跪,朝花扶柳郑重的行了一个磕头大礼,随后又对着春痕说道,&ldo;春痕姑姑,你也要多保重,姑姑一切就拜托您了!&rdo;
春痕见此,一番感触涌上心头,不禁悄悄用帕子摸了摸眼眶,然后连连说道,&ldo;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我会一如既往的服侍好夫人的,姑娘且放心。&rdo;
&ldo;姑姑珍重!&rdo;芙香又是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了身,忍住了泪,转身就往园中走。
&ldo;夫人,姑娘情重,夫人可以放心了。&rdo;春痕有些哽咽,芙香毕竟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这亭亭玉立的姑娘要走出花扶柳和她的羽翼独立生活自力更生了,往后种种,是好是坏,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帮她做决定了。
花扶柳站在朱门前,转了身默默的望着园子里的一糙一木,一景一物,喃喃自语道,&ldo;正因如此,我才走的了无牵挂。&rdo;
忽然,一阵清扬小调破空而至,余音绕梁,婉转动听。那音色绵延如涟漪,遇风灵动,恰如一湾碧池,轻轻荡漾,水波层层。
&ldo;是……是《踏歌行》!&rdo;春痕轻捂薄唇,没能忍住的泪终于缓缓滑落脸颊。
花扶柳心思澎湃,微润的双眸泄露了她心里翻腾的情绪。往事如烟,历历在目,恍若今日……
&ldo;姑姑,你方才弹的那是什么曲儿,真好听。&rdo;年幼的芙香才刚刚抚琴,手法生涩却又不甚喜欢,总是曲不成调的乱弹一气。
&ldo;《踏歌行》,早些年姑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