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僧好不容易把人救起,以为自己终于还清孽债脱离苦海,听老人这么一说立刻紧张起来,也凑到落水者身前,口中道:&ldo;人没死透呢,你刚刚说的,他没死透就‐‐咦?&rdo;胡僧忽然住嘴,定睛把落水者看了又看。
老人对落水的人失了兴趣,拾起鱼竿道:&ldo;咦什么咦,我管他去死,你快把这小子扔回水里,死人碍我的眼。&rdo;
胡僧却不理他,伸手把落水者面上的湿发抹到头顶,这人长得竟很斯文清俊,胡僧忽然讶道:&ldo;原来是他!这个人我见过。&rdo;
老人以为胡僧在耍花招,头也不回,恹恹道:&ldo;你认识那你救活他。&rdo;
胡僧看老人不信他,急道:&ldo;我真的见过他,他叫那啥……我记不得了,但我记得他爹是当官的,他的命值六千石大米!&rdo;
老人听胡僧说得像模像样,暗道这头驴子也编不出精细点的谎话,终于回头道:&ldo;当官的家里是该有点钱……你搜搜他身上,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有钱赚我也救上一救。&rdo;
胡僧一想救活了这个人自己脱身,二和这人没仇没怨救人一命能修善业,就认真在这年轻人身上搜寻起来。
片刻后,胡僧倒吸了一口冷气,老人听他抖着嗓子道:&ldo;你,你这回发财了,他身上有三张一千两和一块好玉,我想起这个人叫什么了,他好像叫做陈希风?&rdo;
老人抬手把钓竿摔进江里,挽起袖子跳过来,果然看着大石头上晾着三张银票和一块白玉令牌。老人立刻一手拂开胡僧,另一手飞快在陈希风伤口附近点了两下,然后从怀中摸出一黑一白两个小瓶,从黑瓶中倒出药丸掐着陈希风的下巴把药喂下去,又从白瓷瓶里倒出一滩透明的胶状物糊在伤口上。
胡僧看老人不再动作,狐疑地问:&ldo;救完了?&rdo;
老人把两个小瓶子塞回衣服,乜了胡僧一眼,轻蔑地说:&ldo;你以为人家是你,皮糙肉厚,被打断腿还蹦着走,人家有钱的是祖宗,祖宗当然要精心伺候,我先给他把命吊住,带回虚赢居再细细救治。&rdo;
胡僧看陈希风终于得救,松了口气,将半干的法衣往身上一搭,拄着禅杖如释重负地道:&ldo;你既救了他,我能走了吧?&rdo;
老人眼皮一掀,道:&ldo;我是救了他,但人家是给钱的祖宗,我难道能折磨祖宗?&rdo;
胡僧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禅杖指着老人的鼻子骂道:&ldo;老秃子!江无赦!你说的话难道全是放屁?&rdo;
老人冷冷道:&ldo;我就是在放屁,你要不一禅杖打死我,就把这个祖宗给我小心抱到筏子上去,他磕破一点儿油皮,我让你喝一壶猪油。&rdo;
胡僧脸色变了又变,看老人的眼神一时凶恶一时忍耐,片刻后他骂了声娘,泄气地把禅杖扔在地上,伸手去抱陈希风。
陶仲商在凌云寺的厢房里一直呆到黄昏,期间除了小沙弥来送过两次饭,就没有其它人到屋子里。陈希风的包袱就放在里间的圆凳上,因为之前翻找纸笔而半开,一叠书稿露在外面。陶仲商闲得无聊,坐在床上连猜带蒙地将《游刃客续传》的书稿翻阅完毕,天色已经完全变暗。
陶仲商下床点亮灯火,开始感觉到不安,陈希风与聂朱言仍没有回来。
失约有很多种可能,有好的可能也有坏的可能,现在天色完全黑透,自己伤势未愈,趁夜下山寻人是下下之策,陶仲商便将陈希风的包袱收拾好,和自己的行装打成一个包袱,再穿好衣袍吹灭灯火坐在黑暗里,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与应对之法想了一遍。
不可能每件事都会能跟想好的一样顺利,他已经很习惯意料之外,只要不是最坏的结果,陶仲商闭上眼,面容隐没在夜色中。
只要不是最坏的结果,其它都值得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