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一用劲,将打印材料从耶莫特的手中夺了过来,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耶莫特问道:&ldo;需要我给您拿什么吗?&rdo;
&ldo;你是说药吗?你怎么敢提这样的建议?&rdo;
&ldo;我只是指某样吃的东西,或者一杯冷饮。&rdo;耶莫特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咕哝道。他慢慢地后退着,仿佛觉得阿瑟会咆哮着跳起来,掐住他的喉咙。
&ldo;啊,啊,我明白了。不用,耶莫特,我很好,很好。&rdo;
&ldo;那好,再见,先生。&rdo;
学生耶莫特走了出去。阿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的工作已接近尾声,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他让耶莫特为他计算的数据几乎可以肯定是最后的配备材料。现在的问题是,是他先结束工作,还是工作先结束他。
他睁开眼睛看着耶莫特的计算数据。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三台显示屏。左边台屏幕显示的是,运用万有引力理论,按照常规的计算方法,计算出的卡尔盖什的运行轨道,所画线条为红色;右边台屏幕上显示的是,比尼运用新型计算机和近来对卡尔盖什所处位置的观察,得出的修订轨道,表示线条为黄色;中间台显示的是两种图形的重叠。在过去的五天里,阿瑟做了7种不同的假设,试图说明计算轨道和观察轨道的差别。只要敲击键盘上某个键,就能将7种假设中的任何一种调到屏幕上来。
问题是7种假设都毫无价值,他很明白这一点。每一种假设本质上都有其致命的缺陷……提出这一假设,不是因为要用计算去证明它,而是因为形势需要某种特殊的假设来证明他的数据是正确的。结果呢,什么也没有得到证明,什么也无法证明。似乎每次逻辑推理到某个节骨眼上,注定有某个飘然如仙的东西出来干预,将引力的相互作用改变,以适应产生偏差的理由。的确,阿瑟心里明白,这个仙女般的东西正是他需要找到的,但它必须是一个具体的东西。
现在,需要提出第八个假设……
他开始键入耶莫特的计算结果。好几次,手指都不听他的使唤,把数据输错。但他头脑却十分清醒,不时地提醒着自己输入的错误。每次输错,他都要倒回,将其纠正。由于工作精力过分集中,有两次眼睛发黑,几乎昏倒。但他仍强撑着,继续往下干。
你是世界上惟一可能做这项研究的人,因此必须完成这项工作。他一边工作一边告诉自己。
听起来他有些犯傻,太个人主义,或者是有些精神失常。也可能没这么严重,但到了这个筋疲力尽的阶段,除了责无旁贷以外,不能有任何其它丝毫的念头。这一研究项目的所有基本概念都在他的脑子里装着,他一个人的脑子。因此,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坚持下去,直到
……
成功。
耶莫特的最后一个数据被输入了电脑。
阿瑟敲了一下键盘,两种轨道自动地出现在了中间的显示屏上,然后又敲了一下键盘,将新数据与已有数据结合起来。
按照万有引力理论计算后画出的显眼的红色椭圆形轨道闪烁着移动了一下,突然消逝了;黄色的椭圆形轨道也是如此。现在屏幕上只剩下了一条线,一条厚重的深橙色线,两条模拟轨道完全重叠在了一起,连一个小数点都不偏差。
阿瑟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盯着屏幕看了好一阵子,然后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桌子边上。橙色的椭圆向一个火圈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燃烧。
他感到莫名的胜利的喜悦中夹杂着惊恐。
现在,他已找到了答案;他相信这一新的假设一定能经得起详细的检查。万有引力理论还是能够令人信服的:使他声名远扬的链式推理法将不会被推翻。
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他所熟知的太阳系模式模型事实上是错误的。他们所探寻的未知因素,看不见的庞然大物,或巨龙,是真实的。阿瑟发现此事最让他烦恼,即使他的著名理论得到了挽救。多年来,他一直认为完全了解天体的运动规律,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知识并不全面。在已知世界中,还存在着一大不为人知的东西。事物并非总是像他想像的那样,他这么大把年纪,是很难将它吃透了。
过了一会,阿瑟抬起头来,屏幕上的结果没有任何改变。他又键入了几个检验方程,仍没有任何改变。他见到的只是一个椭圆,并非两个。
很好。他自忖道,这么说宇宙并非完全与你想像的一样。那么,你最好重新调整你的看法,因为你不能调整已有的宇宙。
&ldo;耶莫特,法诺,比尼!你们全都进来!&rdo;他高叫道。
矮胖的法诺第一个钻进门来,瘦长的耶莫特紧随其后,接着便是整个天文学系的全体成员,比尼、蒂尔兰多、克莱特、辛布朗等人。他们全都挤在办公室的门内。从他们脸上的表情,阿瑟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何等的令人害怕,肯定是又粗野又疯狂,怒发倒竖,脸色苍白,整个面容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老头。
立即减轻他们的恐惧情绪很重要,现在可不是上演传奇剧的时候。
他平静地说道:&ldo;是的,我很疲倦,我也知道。我看上去很可能像个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但是我已经找到了某个似乎管用的东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