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家主呆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季夫人,不是在担心她,而是在忧心自己。
一侧侍奉的侍女们也被这一幕吓傻了,一时之间,竟没有任何反应。
季夫人毕竟是季明英生母,感情深厚,情急之下,他脑子转的也格外快些,向一侧的侍女们喝道:&ldo;还不快去请大夫!&rdo;
几个侍女呆呆的应了一声,还不待出门去,就被元城长公主打断了。
&ldo;不用了,&rdo;她淡淡的制止道:&ldo;没救的。&rdo;
季明英面色狰狞,声音像是随时要碎开一样,咬牙切齿道:&ldo;你这女人,心肠怎的如此恶毒!&rdo;
&ldo;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rdo;元城长公主瞟了他一眼,居然笑了起来:&ldo;都这么多年了,你才知道吗?&rdo;
她说这话的功夫,季家家主也是唇角落下一线红痕,面色骤然难看起来,手掌哆哆嗦嗦的抚着肚子,面容较之季夫人的狰狞,不相上下。
季明英心中既惊怒,又恐惧,纠结到最后,还是后者占据了上风。
大抵是因为心中底气不足,他连声音都带着颤,无形之中,有了几分示弱的意味:&ldo;‐‐你到底想做什么!&rdo;
&ldo;其实也没什么,&rdo;元城长公主一挑眉,淡淡的道:&ldo;‐‐我想叫你们死。&rdo;
疼痛像是一条游虫,徘徊许久之后,终于到了季明英的心口,他剧烈的喘一口气,瘫倒在了椅子上。
毕竟是年轻人,气力较之季家家主与季夫人好得多,尽管那疼痛像是一把刀在肚腹里搅动,他却还是问出了声:&ldo;为什么……是因为秋氏吗?&rdo;
&ldo;她不过是一介奴婢,是地上泥,长公主却是高高在上的天上云,她如何能碍得了你的事?&rdo;
&ldo;等到孩子降生,还不是要送她上路,将孩子抱到你那里去养吗?&rdo;
他语句断断续续,仍然想要极力弥补彼此之间的裂痕。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仍然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倘若菌子汤中的毒并不是无解的,倘若那只是元城长公主为了叫他们让步而诓骗他们的……
那区区一个秋氏,即使是舍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秋氏早知自己会有个什么下场,迫于无奈,心中也有了几分准备,可听曾经同自己温柔缠绵的男人这样说,好像无论是自己还是孩子,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还是觉得心痛欲裂。
那盏菌子汤,她喝的并不多,发作的也是最晚,尚且有些力气,想也不想便抓起面前空着的盘子砸到季明英脸上:&ldo;季明英,你这畜生!&rdo;
季明英躲闪不得,硬生生被那只盘子砸到了脸上,隐隐的起了一点血,却也无力去擦,只是讨好的去看元城长公主:&ldo;你看着泼妇的样子,活像个疯子似的,哪里值当的你同她计较呢。&rdo;
元城长公主瞥一眼秋氏,又转身去看季明英:&ldo;细细想想,我嫁给你,已经很多年了。&rdo;
季明英忙不迭的应下来,开始大打感情牌:&ldo;是啊,已经好多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此一算,岂不更是情深义重?&rdo;
&ldo;季明英啊,&rdo;元城长公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冷了声音:&ldo;直到父皇过世,我才算看出来,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rdo;
季明英被她毫不客气的说了一句,不免脸色一僵,随即又赶忙赔笑:&ldo;是,长公主是金枝玉叶,我本就是配不上的。&rdo;
元城长公主面色中有几分追忆,也有些难言的凄凉:&ldo;我知道,你们当初是看父皇宠我,才过去求娶的。
我也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嫌我霸道,嫌我盛气凌人,嫌我不知道温婉贤淑,孝敬公婆。&rdo;
她的目光依次在季夫人,季家家主脸上扫过,最后才望向了季明英。
&ldo;可是你别忘了,当年靖安侯府卖官鬻爵之事暴露出来,那样的泼天大罪,是谁去宣室殿跪了一夜求的父皇松口,是谁四下里游说替你们开脱罪名!
要不是我,你们这群狗东西,早就被父皇砍了,哪里轮得到今日向我趾高气扬!&rdo;
季明英脸色更加难看,却也还是认了下来,只想着先叫元城长公主消气,其余之后再谈。
他口中勉强道:&ldo;长公主辛苦,我们都是知道的……&rdo;
&ldo;话都说开了,那就全说开好了,&rdo;元城长公主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ldo;我是没能给你们季家生下一儿半女,可我不欠你们的!
你们自己摸着良心想想,靠着我,你们家中多少子弟得了官位,靠着我,谁不给你们几分面子?&rdo;
&ldo;更不必说,我出嫁时,父皇给了多少陪嫁,赐了多少尊荣,这都是为了什么?&rdo;
&ldo;因为娶了公主,驸马便不得纳妾,也不得参政,这既是恩宠,也是补偿‐‐你们倒是好,拿东西的时候涎着脸,拿完了就不认账,果然是畜生心肝,没良心!&rdo;
早些年,先帝还在世时,季明英还是很畏惧自己这个正妻的,等到皇帝继位之后,那份敬畏就淡了许多,也不耐去听她这般申斥。
他腹中绞痛愈发难耐,也不想再耗下去,便强笑着开口道:&ldo;这些年,是我们委屈了殿下,今日将所有事都说开,也就没什么了。